卡罗尔在黛安的房间里。她正扶着面罩让黛安吸氧气。
我说:“除非你有办法变出另外一个氧气瓶,要不然,就我们得省着点用。”
“她的嘴唇有点发青。”
“我看看。”
卡罗尔站到旁边去。我关掉氧气瓶的活门,拿掉面罩。用氧气必须很小心。当病人出现呼吸困难的时候,氧气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氧气也会惹麻烦。过量的氧气会导致肺泡破裂。我担心的是,如果黛安的症状持续恶化,我们就必须增加氧气的使用量,才能够维持她血液中的氧浓度。均衡的氧气补充治疗需要用到呼吸器。问题是,我们没有呼吸器。
我们甚至没有任何医疗设备,能够用来测量她的血液气体。不过,当我把氧气面罩拿开的时候,她的唇色看起来相当正常。然而,她的呼吸浅而急促。她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却显得昏昏欲睡,反应迟钝。
我打开了那个满是灰尘的盒子,拿出一瓶火星药和一支针筒。这时候,卡罗尔满脸狐疑地看着我。“那是什么?”
“也许这是唯一救得了她的东西。”
“是吗?泰勒,你有把握吗?”
点点头。
她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是,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那是你上次帮杰森打的药,对不对?上次他得了非典型多发性硬化症的时候。”
我没有必要否认。我说:“没错。”
“也许我已经三十几年没有帮人看过病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自从上次你来过以后,我自己也研究了一点非典型多发性硬化症。我查了一些医学期刊的摘要。有意思的是,那种病根本无药可救,没有什么神奇特效药。就算有,我不相信那种药也能够拿来治疗心血管耗弱。所以,泰勒,我在猜,你现在要给黛安打的药,大概和那个全身皱纹的人有关,和那个死在佛罗里达的人有关。”
“卡罗尔,我不想解释什么。显然你已经心里有数了”
“我不是要你跟我解释什么,我只是要你让我安心。我要你告诉我,这种药对杰森所造成的伤害,不会发生在黛安身上。”
我说:“不会。”不过,我觉得卡罗尔知道我隐瞒了一些话没有说出来。我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据我所知。
她打量了一下我的表情。“你还是很在乎她。”
“是『。”
卡罗尔说:“爱情的不屈不挠永远都令我惊讶。”
我把针筒刺进黛安的血管里。
到了中午,屋子里不但热,而且潮湿得吓人,仿佛屋顶上已经快要长出苔藓垂下来了。我坐在黛安旁边,看看刚刚打的药会不会立刻导致呕吐。突然间,我听到有人在敲屋子的大门,敲个不停。我心里想,会不会是小偷、强盗。我下楼走到门厅的时候,卡罗尔已经开了门,跟一个胖胖的男人说谢谢。他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卡罗尔把门关起来,告诉我:“那是艾弥尔·哈代。你还记得哈代那家人吗?他们家有一栋殖民地时期留下来的老房子,在鸡山路那边。他自己在发行小报纸。”
“报纸?”
他把两张钉在一起的纸拿起来给我看。纸张的大小和一般的信纸差不多。“艾弥尔家的车库里有一台发电机。他晚上会听收音机做笔记,然后把摘要印出来发给邻居。这是他送来的第二份。他是一个很好心的人,只不过,我不知道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我可以看看吗?”
“想看就拿去看。”
我把报纸带到楼上去。
艾弥尔这个玩票的记者办起报纸倒是有模有样。报纸上写的主要是华盛顿和弗吉尼亚州一带所发生的危机,例如,上面有一个名单,是政府所公布的禁止通行的区域,还有火灾疏散区。此外,政府已经在抢修水电公共设施。我大略浏览了一下。报纸下方有几则新闻引起我的注意。
第一则新闻足,最近在地面上所侦测到的太阳辐射数值虽然偏高,但没有预期中那么强烈。新闻写着:“官方机构的科学家感到相当困惑.但也抱持着审慎乐观的态度。他们认为人类应该有机会可以长时问继续生存下去。”新闻里没有注明消息来源,因此,这可能只是一些时事评论家捏造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进一步的恐慌。不过,根据我自已的经验,新的阳光虽然怪怪的,感觉上倒也不会立刻致命。然而,太阳对农田、气候或是整个生态体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报纸上却只字未提。汹涌的热浪和狂暴的雨势感觉上都很不正常。
底下还有一则新闻,标题是:“全球各地天空出现银光弧线。”那就是我们还在亚利桑纳州的时候,西蒙指给我看过的,形状像是英文字母C或()的银线。从极北的安克雷奇到南方的墨西哥城,到处都看得到。另外还有一些亚洲和欧洲那边的零星报道,主要的内容是当地的紧急危机,不过也提到了一点银线事件。艾弥尔·哈代还在新闻后面加了一段附记:“电视新闻的收讯状况时好时坏,不过,印度那边传过来的画面也看得到类似的现象,规模更大。”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到黛安房间里陪她的时候,她醒过来一下子。
她说:“泰勒。”
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干,温温的,有点异乎寻常。
她说:“我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被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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