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认出我了。
她说:“泰勒·杜普雷!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她把门整个打开了。
我说:“不是,还有黛安。我需要你帮个忙,帮我把她扶进屋子里。”
卡罗尔走出来,站到门廊上,隧着眼睛看看车子里面。当她看到黛安的时候,忽然全身僵直。她肩膀一竖,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说:“我的天,难道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回家来等死的吗?”她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浴火深渊
整个晚上,在大房子里都感受得到暴风的震撼。过去的三天里,太阳的异常照射导致大西洋上刮起强烈的海风。睡觉的时候,我都还感觉得到风中的摇撼。半睡半醒之时,我会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吓一跳,从床上坐起来。我睡得很不安稳,噩梦连连,狂风怒吼仿佛在梦境中萦绕不去。到了天亮,我穿+E衣服到楼下去找卡罗尔·罗顿。这时,窗户还是被风刮得噼啪响。
屋子里已经断电断了好几天。走廊尽头的窗口透进些许雨天的稀疏光线,二楼的玄关在微弱的光晕中显得有些黯淡。沿着橡木楼梯走到楼下的大厅,两座三面有玻璃的凸窗在狂风中飘摇,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如苍白的玫瑰。卡罗尔在客厅里帮那座古董金属钟上发条。
我问她:“黛安还好吗?”
卡罗尔瞥了我一眼说:“还是一样。”接着,她又转过头去用那把黄铜钥匙帮时钟上发条。“我刚刚才从她房间出来,泰勒,我之前在照顾她。”
“我知道。杰森怎么样了?”
“我已经帮他穿好衣服。他白天的时候状况比较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晚上他就很难过了。昨天晚上……他吃了不少苦头。”
“我要去看看他们两个。”我也懒得再问她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有没有听说联邦救难总署或白宫发布什么最新的规定。问她大概没什么用,卡罗尔只活在大房子的世界里。“你应该去睡一下。”
“我已经六十八岁了,睡得没有以前多了。不过,你说得对,我是有点累了……我需要到床上去躺一下。等我把时钟调好就去睡。不上一下发条,这个时钟就会变慢。你知道吗?从前你妈过世之后,玛丽每次每大都会帮这个时钟上发条。可是六个月前玛丽就没有再来了。过去这六个月来,时钟一直停在四点十五分。我记得有个笑话说,一天有两次准时。”
“你先告诉我杰森的状况怎么样。”昨天晚上我太累了,只听卡罗尔简单说了一点杰森的状况。时间回旋消失之前的一个礼拜,杰森没有事先通知就突然跑回来。星星再度出现的那天晚上,他就开始生病了。他症状发作的时问断断续续,身体某些地方会麻痹,眼睛看不见,还有发烧。卡罗尔打过电话找医生,可足以目前的混乱状况,根本不可能会有医生来。于是,卡罗尔只好亲自帮他做检查。然而,她诊断不出杰森有什么毛病,除了让他舒服一点,她也爱莫能助。
她很怕他会死。然而,无论她再怎么担心,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杰森叫她不要担心。他说:“一切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她相信他的话。她说,她不怕白天那个红色的太阳,可是却害怕夜晚降临。对杰森来说,夜晚简直是一场噩梦。我先跑去看黛安。
卡罗尔让她睡在楼上的房间。那是黛安从前睡的房间,不过,自从她离开家以后,那个房间就被当成客房在用。我发现她身体的状况还算稳定,可以自己呼吸,可是,这并不足以令人安心。这只是心血管耗弱病理特性的一部分,就像潮起潮落。然而,症状每发作一次,她的抵抗力和体力就会变得更衰弱。
我在她干燥发烫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告诉她好好休息。然而,她似乎听不到我讲话。
然后我跑去看杰森。有个问题我必须好好问问他。
卡罗尔说,杰森之所以会回到大房子来,足因为基金会里发生了冲突。她不太记得他说了什么,不过,好像跟杰森的爸爸有关,并且还牵涉到“那个已经死掉的黑人,那个个子小小的全身皱纹的黑人,那个火星人。”她说,爱德华又开始使坏了。
那个火星人。就是那个火星人把延长生命的药交给杰森,让杰森转化到第四年期。那些药本来应该可以治好他的某种疾病,拯救他的生命,但如今,那种疾病正在要他的命。
我敲敲他房间的门,然后走进去。他醒着。他住的就是他从前的房间,那个他三十年前住的房间。当年他还住在那里的时候,我们还小,生活在一个属于孩子们的小小世界里。当年,天空还看得到满天星斗。房问里有一面墙壁,当年曾经挂着一幅太阳系的海报,如今,挂图不在了,墙壁上那一小块长方形的区域看起来似乎比旁边亮一点。房问里的地毯,当年曾经在同样的下雨天,被我们打翻了可门可乐,掉了满地的面包屑,弄得脏兮兮的,后来还曾经找人来清洗,用药水漂白。
如今,杰森又回到这个房问里了。
他说:“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泰勒。”
他身尚在床上,穿着很整齐。卡罗尔说,杰森坚持每天早上要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他穿着一条干净的卡其裤,蓝色的棉布衬衫。他用枕头把背后垫高,人看起来十分清醒。我说:“小杰,房间里蛮暗的。”
“你可以把百叶窗转开。”
我开了百叶窗,房间里却也没有亮多少,只是多了一点阴森森的琥珀色天光。“我帮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当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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