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问这个有点冒昧,请不要介意。我只是在想,你觉得自己算是个无神论者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西蒙帮了我不少忙,多’亏了他,我们终于快要抵达了。可是,他偏偏被一帮疯狂的时代主义教派边缘分子牵着鼻子走。他们和世界末日对峙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却是幻想破灭。我不想刺激他,因为现在还需要他……黛安还需要他。
于是我说:”我相不相信无神论,有那么重要吗?”
“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个嘛……我不知道。我想,我只能说我不知道。我不敢断言上帝存不存在,也不知道袍为什么会让宇宙变得这么紧张,让宇宙天旋地转。抱歉,西蒙,我很少去想这种神学上的问题。”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来他又说了:“也许黛安就是那个意思。”
“她说了什么?”
“从前,我们谈过一些问题。不过,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谈了。早在教会分裂之前,我们两个人就已经意见分歧了。我们对丹牧师和约旦大礼拜堂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她太愤世嫉俗了,她说我太容易被煽动了。也许吧。丹牧师有一种天赋,对《圣经》的解读独具慧眼,能够从每一页的经义中找出微言大义。他一砖一瓦建构起来的知识坚如磐石。他是一个天才。我自己办不到,不管我多努力就是办不到。一直到今天,每当我翻开《圣经》,还是没办法立刻了解其中的含意。”
“也许你根本就不应该懂。”
“但我就是想搞懂。我想变成丹牧师那样的人,聪明,永远坚定不移。黛安说他是在和魔鬼打交道,她说,丹牧师为了证实自己的信仰,出卖了谦卑的灵魂。也许那正是我所欠缺的,也许那正是黛安在你身上看到的。也许那就是为什么多年来她会那么依赖你……你的谦卑。”
“西蒙,我……”
“你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不用跟我说抱歉,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她一直在打电话给你。每当她以为我在睡觉,或足以为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打电话给你。我知道,能够有她存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已经够幸运了。”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希望你替我告诉她,我很对不起她,她生病的U寸候我没有好好照顾她。”
“你可以自己告诉她。”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开着车驶向那漫天的滂沱大雨。大又黑了,我叫他打开收音机,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我本来想打起精神保持清醒,听听看有什么消息,可是我的头又开始阵阵抽痛,眼前愈来愈模糊。没多久,我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睡得很熟,而且睡了很久,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跑了很远的一段路。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了。天还下着雨。我发现车子停在一个休息站。我后来才知道,那哩足马纳萨斯,已经到了弗吉尼亚州了。有个女人撑着一把破破烂烂的黑雨伞,正在敲我的车窗。
我眨眨眼睛,打开车门。她往后退了一步.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黛安。“那个人叫我来告诉你,不用等他了。”
“抱歉,我不太懂。”
“他叫我来替他说再见,叫你不要再等他了。”
车子的驾驶座没有人,西蒙不见了。车子附近只看到一些垃圾桶、湿透的野餐桌、简陋的公共厕所,就是看不到西蒙的踪影。另外还有几辆车停在这里,引擎没有熄火,开车的人大概跑去上厕所了。我放眼看看四周,附近有树林,有停车场,远处山峦起伏,好像是一个工业小镇。天空足一片火红。“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瘦瘦的,金头发,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T恤?”
“就是他,就是那个人。他说他不想让你睡太久。说完他就走了.”
“他是走路离开的吗?”
“对。他没有走公路,而是沿着河那边走过去。”她又瞄了黛安一眼。黛安的呼吸很微弱,声音很大。“你们还好吗?”
“不太好。不过我们已经快到了,谢谢你的好意。他还说了别的吗?”
“有啊,他说愿上帝保佑你。从现在开始,他会寻找自己的路。”
我看看黛安,帮她料理了一下。我看看停车场四周,看了最后-日眼,然后就开车上路了。
我停下来好几次,调整黛安的点滴,让她吸一点氧气。她的眼睛没有再睁开过……她并不是在睡觉,而是陷入昏迷。我根本不敢想这代表什么。
雨势大得惊人,车子开不快。放眼望去,公路两旁到处满目疮痍,看得出这几天来混乱到什么程度。沿途看到十几辆撞得稀烂的车,或是烧焦的车,被人推到路边停着。有几辆车还在冒烟。有几条道路封闭了,不准平民的车辆进入,只有军车和紧急勤务车可以进去。好几次我被路障挡住,只好掉头走别的路。白天的气温很高,空气湿热得令人难以忍受。虽然到了下午偶尔会刮起一阵狂风,却还是吹不散那股热气。
还好西蒙走的时候,我们已经快到了。我终于在天色全暗之前赶到了大房子。
风势愈来愈强,几乎快要变成风暴了。罗顿家长长的车道j二到处都是断落的树枝。那是从松树林那边吹过来的。屋子里黑漆漆的。或许是因为金黄色的夕阳余晖,使得大房子看起来显得比较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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