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什……什……”他口中说着。
“我想你的队刚才赢了。”鬼影说。
“什……什……什……什……”阿瑟一直重复着,一边打着这些标点,一边不停地戳着福特的后背。福特正心神不宁地看着这场骚乱。
“你是英格兰人,不是吗?”鬼影说。
“什……什……什……什……对啊。”阿瑟说。
“啊,你的队,如我所说,刚才赢了。赢了比赛。也就是说他们保住了灰烬杯。你一定很高兴。我得承认,我真的很喜欢板球,虽然我不希望这颗行星以外的人听到这一点。噢,天哪,是的。”
鬼影似乎露出了一个淘气的微笑,不过很难确定。因为阳光从他身后径直照射过来,在他的脑袋周围照出一圈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他的银发和胡须,看上去既华丽又梦幻,这可跟淘气的微笑不太相称。
“然而,”他说,“一切都将在一两天之内结束,不是吗?尽管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自己也很遗憾。然而,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的。”
阿瑟试图说点什么,但还是说不出来。他又戳了戳福特。
“我知道会有糟糕的事发生,”福特说,“但比赛已经结束了,咱们该走了。噢,你好,司拉提巴特法斯特,你在这儿干嘛?”
“噢,溜达,溜达一下。”老人严肃地说。
“那是你的飞船?你能不能把我俩搭到别处去?”
“耐心,耐心。”老人告戒道。
“行,”福特说,“只是这颗行星很快就要毁灭了。”
“我知道。”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
“那么,嗯,我只是想强调一下状况而已。”福特说。
“状况我懂。”
“那么如果你真想在这种状况下,呆在板球场的话……”
“我是想的。”
“而这是你的飞船。”
“它是的。”
“我了解。”于是在这个状况下,福特转过身去。
“你好,司拉提巴特法斯特。”阿瑟终于开口了。
“你好,地球人。”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
“毕竟,”福特说,“咱们只能死一次。”
老人并未理会这句话,他目光锐利地盯着球道,那双眼睛似乎已经完全忽略其他事物。此时,人群正向球道围了过来。只有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深层意义。
福特在哼着什么,听上去,像是在不停重复一个音。他希望有人来问他在哼什么,可是没人问。如果有人问他,他会说他哼的是一首圣诞懦夫歌《疯狂地爱上那个男孩》,他在反复地哼第一句。如果对方指出他只是在哼同一个音,他就会说,因为某种显而易见的原因,他省略了“爱上那个男孩”那块。他很不爽没人来问他。
“只是,”他终于又开口道,“如果咱们不快点走,就又要经历那一切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让我看见一颗行星毁灭更难受的了。尤其是被毁灭时我正站在上面,或者,”他低声补充道,“在板球赛场上呆着。”
“耐心。”司拉提巴特法斯特又说道,“大事就要来临了。”
“那是上次我们见面时你说的话。”阿瑟说。
“是啊。”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
“是的,的确是。”阿瑟表示同意。
然而,就要来临的,似乎是一个大型庆典。这个庆典其实是用来录电视节目的,并非专为现场观众所设。观众们不断聚集过来的地点,是旁边一个扩音器指示的。福特对此简直没有丝毫兴趣。
他正愁的时候,听见广播里说,灰烬杯将由英格兰队的队长举到球道来展示,原因是他们第N次赢得了这个东西。福特觉得很气愤。而后广播里又说,这个灰烬杯,其实是一个板球门柱燃烧的残余物,福特忍不住狠狠地吼了一声。更加过分的是,他还得忍受那个门柱的故事:它于1882年,在澳大利亚墨尔本被焚烧,以象征 “英国板球运动之死”。于是他起身想要去找司拉提巴特法斯特。他做了个深呼吸,但却没有机会说点什么,因为老人不在那儿了。老人正以坚定的步伐迈向球道,他的头发、胡须和长袍在他身后飘扬,看上去非常像摩西——如果西奈山是一片修建好的草坪而不是,一般所认为的,一座火光熊熊的山的话。③“他说在飞船里见。”阿瑟说。
“看在赞的发蜗的④份上,这老傻瓜在干什么?”福特要爆发了。
“在准备两分钟后跟咱们飞船里见。”阿瑟耸耸肩膀,表示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他俩便朝飞船走去。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他们试图不去听它,却无法避免看见这样一幕:司拉提巴特法斯特不耐烦地要求那些人,把装着灰烬的银质奖杯交给他,原因是——据他宣称,这个灰烬杯对于银河系的过去、现在及未来的安全极端重要——于是引起一片狂笑。福特和阿瑟决定不予理会。
接下来所发生的,则令他们无法不理会。随着一声仿佛成百上千人同时说“喔”的巨响,一艘钢铁所制、白色的太空飞船,突然之间,在球道的正上方凭空冒了出来,低低地轰鸣着,似乎有极大的危险性。
过了好一会儿,它什么也没干,仿佛希望每个人都继续做他们的正事,不用管它挂在那儿似的。
然后,它就干了点相当不寻常的事。确切地说,它打开门,一些相当不寻常的东西走了出来。共有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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