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发生在司拉提巴特法斯的飞船身上的事。它不是粉红色,不过那也没什么,人们照样会无视它。
最不寻常的是:它只是有一点像一艘装着领航鳍、火箭发动机和救生舱之类的普通飞船;它更像的,是一个倒立的意大利小饭馆。
福特和阿瑟怀着惊奇和深深的戒备心理,注视着飞船。
“是的,我了解。”这时司拉提巴特法斯跑到他们身边,气喘吁吁,惶惶不安,“但这是有原因的。来吧,咱们该走了。远古的噩梦再次来临,厄运已摆在我们面前。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真想去一个有阳光的地方。”福特说。
福特和阿瑟跟着司拉提巴特法斯走上飞船,立刻被他们所看见的飞船内的景象弄得头晕脑胀。于是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接下来外面发生的事。
一艘飞船——当然,是另一艘,它是银白锃亮的,自天上降落到球道上,平稳地、不紧不慢地、像芭蕾舞一样轻盈地,散开长长的支撑脚架。
它优雅地着陆。它展开一架短短的舷梯。一个高高的、灰绿色的身影轻快地走下来,走向一小群人类,他们正簇拥在球道中央,照顾刚才那场古怪的屠杀的伤员。外星人沉默而威严地把人们拨到一边,走到一个躺在血泊之中的人身旁。显然这个人已经无(地球上的)药可救,正喘着他最后一口气。那个身影在他身边轻轻地蹲了下来。
“阿瑟·菲利普·迪奥达特?”身影问道。
那个人满眼疑惧,虚弱地点点头。
“你是个一无是处的呆瓜。”那个生物轻声说,“我想你应该在离开人世之前知道这一点。”
译者注
①版求:原文krikkit,是作者虚构的词语,与单词“板球”cricket发音完全相同、而拼写方法不同。作者的意图亦是取其谐音,故译为版求。
②别人的问题:原文somebody else's problem,缩写为SEP。
③摩西,西奈山:典出《圣经》。在西奈山上,上帝从火光之中现身,向摩西传授十诫,④赞的发蜗的:原文zarking farwarks,是作者生造的词,大意是某种粗话。
第五章
银河系史上一些重要事实之二:
(转载自恒星每日评论出版社的《通俗银河史》)自从这个银河系诞生以来,曾有数量庞大的文明,兴盛又衰落,兴盛又衰落,兴盛又衰落反复多次。因而很容易令人猜想,银河系里的生命一定都是:
a,跟晕船颇有关联——晕空间,晕时间,晕历史,晕其他,以及b,愚蠢的。
第六章
在阿瑟看来仿佛整个天空突然一分为二,让他们从中通过。
在他看来他自己的大脑原子和宇宙的原子彼此交织在一起,穿梭不息。
在他看来仿佛他被宇宙之风托了起来,而那风就是他自己。
在他看来仿佛他是宇宙思维之一念,而宇宙又是他的思维之一念。
在罗德板球场上的人看来,就跟往常一样,又一座北伦敦餐厅搬来又搬走了,而这只是别人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阿瑟满怀敬畏地小声问道。
“我们起飞了。”司拉提巴特法斯答。
阿瑟呆呆地躺在加速沙发上,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晕空间了,还是亲历了一次宗教体验。
“挺好的船。”福特说。他对司拉提巴特法斯的飞船所做的一切感到极度惊奇,他试图掩饰这一点,但并不成功。“可惜装修差了点。”
这位老人并未马上作答。他凝视着飞船上的各种装置,那神情就像是一个自己家房子正在燃烧的家伙、努力用心算把华氏度换算成摄氏度似的。他盯了一会前方宽大的全景显示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令人眩晕的流动的星星,看起来像无数银色线条。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突然,他的眼睛猛地一转,又死死盯住那些装置,脸上渐变为持续不快的表情。他再次转向屏幕。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那不快的表情先是加深,之后才轻松了下来。
“尝试去理解数学是个错误。”他说,“它们只能让我烦恼。你说呢?”
“装修,”福特说,“真遗憾。”
“在意识与宇宙的核心之最深处,”司拉提巴特法斯说,“有这样装修的理由。”
福特四处瞟来瞟去。他显然认为这能表达乐观的心态。
飞船内部的舱板是暗绿、暗红和暗棕色的,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很局促。有一点似乎无法解释:飞船跟一个意大利小饭馆的相似性,并不只存在于舱门之外:这里有一些小小的点状灯光、用来突出那些盆栽;有光洁的瓷砖,以及各种各样难以辨认的黄铜小玩意儿。
阴影处,一些酒椰纤维裹着的瓶子,很扎眼地藏在那儿。
吸引了司拉提巴特法斯注意力的装置,似乎就置于那些像是嵌在水泥里的瓶子底下。
福特上前伸手摸了摸。
假的水泥。塑料的。假瓶子嵌在假水泥里。
意识与宇宙的核心之最深处,可以滚了。福特想。真是垃圾。另一方面,还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与这艘飞船的飞行方式相比,黄金之心就像一架电动婴儿车。
他往沙发上重重一躺,然后顺着沙发滑了下来。他看看阿瑟,阿瑟正轻声哼着歌儿。他又看看屏幕,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又看看司拉提巴特法斯。
“我们刚才飞了多远?”他问。
“大约……”司拉提巴特法斯说,“大约银河系盘径的三分之二吧。我想,粗略一点的话,是的。三分之二我想。”
“真是怪事,”阿瑟小声地说,“一个人在银河系里走得越远、越快,他所处的位置好象就越难以捉摸,而他就越是充满一种深刻的……或者说贫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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