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非绝对数字,是预留座位的人数。它会随着前三个订餐电话的内容而变化,而与实际到场的人数没什么联系,也与中途从演出/比赛/派对/特约音乐会过来的人数没什么联系,也与那些看到某个人来了而离开的人数没什么联系。
第二个非绝对数字,是约定的到达时间,如今已被公认为最古怪的数学概念之一。它是个互斥可逆数。这个数,其实只有在它作为别的数时才存在。换句话说,约定的到达时间,就是任何一位客人都不会在那时到达的时间。互斥可逆数如今在数学的多个分支学科发挥重要作用,包括统计学、会计学等,同时也为“别人的问题作用场”提供基本算法。
第三个、也是最神秘的非绝对性现象,存在于以下四者的相互关系之中:帐单上的条目数,每一条目的费用,餐桌上的人数,以及每人准备付的钱数(真正带了钱的人数,只是这个问题下面的一个亚现象)。
如此繁杂(而又时常发生)的大问题,却在多少个世纪里完全不为人知。这是因为,没人重视它。人们总是将其归结为礼貌、粗鲁、小气、炫耀、疲倦、激动或是迟到的结果,并在第二天早上彻底忘了这件事。他们从未在实验室条件下测试过,当然,这些问题从不在实验室发生——至少不会在声誉良好的实验室发生。
直到便携式电脑的问世,这个惊人的真理才最终被揭露出来,即:
餐厅帐单上的数字所遵循的数学法则,与宇宙中任何地方任何纸张上所写的数字都不同。
这一事实,在科学界掀起了一场风暴。它彻底引起了一场革命。在好多高级的饭馆举行了好多次数学研讨会,甚至于,当其中好多当代最最聪明的人死于肥胖和心脏病时,数学学科的发展一下子倒退了好几年。
尽管如此,渐渐地,这一理论开始被人们接受了。最初,这样说的确很惊人、很疯狂、很过分,特别是如果有人在大街上说着:
“哦,是的,我早该告诉你的……”云云。后来,人们发明了"交互主观体系“这样的说法,于是大家都习惯于此,也就放松下来了。
曾经有一拨僧侣,老在大型研究所附近晃悠,唱着一些奇怪的圣歌,大意是说、宇宙不过是其自身想象的产物罢了。最后他们获得了一个街头表演许可证,然后就离开了。
第八章
“在太空旅行的时候,你瞧……”司拉提巴特法斯一边调整着“信息幻影室”里的设备,一边说,“在空间旅行的时候……”
他停下来,看着他俩。
当你经历过“电脑中枢区”那可怕的视觉冲击后,信息幻影室将是一种愉悦的安慰。这儿什么也没有。没有信息,没有幻影,只有他们三个、白色墙壁以及一点儿小小的设备。看上去,司拉提巴特法斯还没有找到它们应该插在哪儿。
“嗯?”阿瑟紧张地问道。他对司拉提巴特法斯的紧张感同身受,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什么?”老人问。
“你刚才说的?”
司拉提巴特法斯严肃地看着他。
“数字,”他说,“很可怕。”他继续寻找插头。
阿瑟点点头,作睿智状。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这毫无作用,于是还是决定问个“为什么”。
“在太空旅行的时候,”司拉提巴特法斯重复道,“所有的数字都很可怕。”
阿瑟再次点点头,然后转向福特求助。但福特正在练习郁闷,显然他做得挺好。
“我只是,”司拉提巴特法斯叹了一口气,“想避免麻烦。因为你会问我,为什么飞船上的一切运算都是在侍者的帐单上完成的。”
阿瑟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他说,“飞船上的一切运算都是在侍……”
他停住了。
司拉提巴特法斯说:
“因为在太空旅行中,所有的数字都是可怕的。”
老人知道,他终究还是免不了麻烦。
“听着,”他说,“侍者帐单上的数字是会跳舞的。你一定遭遇过这种情形……”
“嗯……”
“在侍者的帐单上,”司拉提巴特法斯道,“真实与不真实,发生着极其深层的冲突。二者相互转化,一切都有可能,只要有特定的参数。”
“什么参数?”
“难以说清。”司拉提巴特法斯说,“它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很奇怪,但是事实。至少,我认为它很奇怪,我也确信它是事实。”
此时他终于找准了墙上的插孔,把他手上拿着的装置按了进去。
“别慌张。”他说着,自己的神情却突然有些慌张。他深吸一口气:“它是……”
另外两人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因为飞船瞬间变得无影无踪,一艘有内陆工业城市那么大的星际战斗飞船,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分成一块块的夜空中,激光武器正在猛力开火。
他俩张大了嘴,瞪圆了眼,叫也叫不出来。
第九章
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日子,另一个黎明。
清晨第一缕曙光静静投向大地。
多达几兆几亿吨的超高温爆炸态氢核,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看着却像很小、很凉、很潮湿的样子。
这一刻,是流光溢彩的清晨,仿佛奇迹也可能发生。一切造物都屏息凝神。
和往常一样,斯科谢勒斯Ζ星上的清晨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任何意外。
雾气在沼泽上方萦绕不散。湿地树木在雾里显得灰蒙蒙的,高高的芦苇模糊不清,他们无言地矗立在那儿,仿佛在屏息凝神。
一切静止。
惟有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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