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依旧垂着头,继续晃动。他的指甲抓破了那个痂,一小股血渗入手臂的汗毛。
“肯?”
“我没法走路,这样不能走路,这样不能。好冷,好冷,好冷啊。”
“肯,快,看着我。”
肯双手握拳落在桌子上。
两名杂工站起身,这时肯说道:“本来不会疼的,不会的。可他们想要这样。他们把寒气注入空气中,注入我的膝盖骨。”
杂工们走到桌前,目光越过肯落到恰克身上。那个白人问:“你们问完了吧?还是想听更多关于他的脚的事情?”
“我的脚很冷。”
黑人杂工扬起一道眉,“没事的,肯。我们会带你去水疗室,让你暖和起来。”
白人说:“我在这里有五年了,他的话题从没换过。”
“从来都没有?”泰迪问。
“走起路来好疼。”
“从来没有。”那个杂工回答。
“走路很疼,因为他们把寒气注进我的脚里……”
接下来的一个叫彼得·布林,二十六岁,一头金发,身材矮胖。他习惯把指关节扳得咔咔作响,还喜欢啃指甲。
泰迪把档案侧过来,让恰克也能看到考利的记录:
患者用一个破碎的杯子攻击照顾他父亲的护士。受害人重伤,留下永久性疤痕。患者否认应对此行为负责。
泰迪的偏头痛让他有点明白一个人对自己的头脑如何缺乏控制。因此他大体上能认同彼得的观点,但眼下他最想做的是掐住这个混账的脖子把他抓起来,摔在餐厅后面的一个烤箱上,拷问他那个遭他伤害的可怜护士的事情。
泰迪望着桌子对面的彼得·布林,真想狠狠地朝他脸上抡上几拳,让医生也永远无法找全他鼻子里的碎骨头。狠狠地揍他,让鼻骨碎裂的声响在他大脑里永不散去。
然而,泰迪只是合上档案问道:“前天晚上你和雷切尔·索兰多一起做小组治疗。对吗?”
“是的,我确定,先生。”
“你看到她上楼进房间?”
“没有。男的先离开。当时她还跟布丽姬·基恩斯、蕾奥诺拉·格兰特,还有那个护士坐在那里。”
“那个护士?”
彼得点点头,“那个红发女郎。我有时很喜欢她。她看上去很真切。但有些时候,你明白?”
“不,”泰迪说,尽量保持之前恰克那样平静的口吻,“我不明白。”
“那么,你见过她了,对吗?”
“当然,能再告诉我一遍她叫什么吗?”
“她不需要名字,”彼得说道,“像她那样的女人?不用名字。脏姑娘。这就是她的名字。”
“可是彼得,”恰克说,“我以为你说过你喜欢她。”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一分钟前吧。”
“呃,呃。她是垃圾。黏糊糊、软耷耷的。”
“我来问你一些其他的问题。”
“脏,脏,脏。”
“彼得?”
彼得抬头看着泰迪。
“我能问你件事吗?”
正文 第七章(5)
“哦,当然。”
“那晚小组治疗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雷切尔·索兰多说了反常的话,或者做了反常的事?”
“她一个字都没说。她是只老鼠。她只是坐在那里。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你知道。有三个小孩。你相信吗?什么人干得出这种事情?他妈的这世上那些病态的人,先生们,请别介意我这样说。”
“人总是会出问题,”恰克说,“有些人的问题更严重些。病态,就像你说的。他们需要帮助。”
“他们需要毒气。”彼得说。
“什么?”
“毒气,”彼得对泰迪说,“毒死那些白痴。毒死那些凶手。杀了她自己的孩子?毒死这个婊子。”
他们默不作声地坐着,彼得容光焕发,好像是他为他们照亮了整个世界。过了一会儿,他拍拍桌子站起来。
“很高兴见到你们,先生们。我要回去了。”
泰迪用一支铅笔漫不经心在档案封面上涂鸦。彼得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彼得……”泰迪说。
“怎么了?”
“我……”
“你能不能别那样?”
泰迪在硬纸板上乱涂他名字的首字母,用长而缓慢的笔画写着。“我想知道是不是——”
“拜托你能不能,拜托……”
泰迪抬起头,铅笔仍然在档案封面上划着。“什么?”
“别那样?”
“怎样?”泰迪看着他,又低头看档案,举起铅笔,扬起一道眉毛。
“是的,拜托,别那样。”
泰迪把笔扔在封面上。“好些了吗?”
“谢谢。”
“你知不知道有个病人,彼得,名字叫安德鲁·利蒂斯?”
“不知道。”
“不知道?这里没人叫这个名字?”
彼得耸耸肩膀,“a区里没有。他也许在b区。我们不跟他们一起混。那些人是他妈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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