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当地人的服装,一种用土布做的束腰。
思特里克兰德一边揪着大红胡子,一边笑起来。
“‘喂,爱塔,’他说,‘你喜欢不喜欢叫我当你丈夫?’”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叽叽咯咯地笑着。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思特里克兰德,这个女孩子对你挺有情意②吗?’”我说。
②原文为法语。
“‘我可是要揍你的。’”他望着她说。
“‘你要是不打我,我怎么知道你爱我呢?’”她回答说。
蒂阿瑞把这个故事打断,回溯起自己的往事来。
“我的第一个丈夫,约翰生船长,也总是经常不断地用鞭子抽我。他是个男子汉,六英尺三高,长得仪表堂堂。他一喝醉了,谁也劝不住他,总是把我浑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多少天也退不去。咳,他死了的时候我那个哭啊。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能从这个打击里恢复过来啦。但是我真的懂得我的损失多么大,那还是在我同乔治-瑞恩尼结婚以后。要是不跟一个男的一起生活,你是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的。乔治-瑞恩尼叫我大失所望,任何一个男人也没有这么叫我失望过。他长得也挺漂亮,身材魁梧,差不多同约翰生船长一样高,看起来非常结实。但是这一切都是表面现象。他从来没有喝醉过,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简直可以当个传教士。每一条轮船进港我都同船上的高级船员谈情说爱,可是乔治-瑞恩尼什么也看不见。最后我实在腻味他了,我跟他离了婚。嫁了这么一个丈夫有什么好处呢?有些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真是太可怕了。”
我安慰了一下蒂阿瑞,表示同情地说,男人总是叫女人上当的;接着我就请她继续给我讲思特里克兰德的故事。
“‘好吧,’我对思特里克兰德说,‘这事不用着急。慢慢地好好想一想。爱塔在厢房里有一间挺不错的屋子,你跟她一起生活一个月,看看是不是喜欢她。你可以在我这里吃饭。一个月以后,如果你决定同她结婚,你就可以到她那块地产上安下家来。’”
“他同意这样做。爱塔仍然给我干活儿,我叫思特里克兰德在我这里吃饭,象我答应过的那样。我教给爱塔做一两样他喜欢吃的菜。他并没有怎么画画儿。他在山里游荡,在河里边洗澡。他坐在海边上眺望咸水湖。每逢日落的时候,就到海边上去看莫里阿岛。他也常常到礁石上去钓鱼。他喜欢在码头上闲逛,同本地人东拉西扯。他从不叫叫嚷嚷,非常讨人喜欢。每天吃过晚饭他就同爱塔一起到厢房里去。我看得出来,他渴望回到丛林里去。到了一个月头上,我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说,要是爱塔愿意走的话,他是愿意同爱塔一起走的。于是我给他们准备了一桌喜酒。我亲自下的厨。我给他们做了豌豆汤、葡萄牙式的大虾、咖喱饭和椰子色拉~~你还没尝过我做的椰子色拉呢,是不是?在你离开这里以前我一定给你做一回~~我还给他们准备了冰激凌。我们拼命地喝香槟,接着又喝甜酒。啊,我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婚礼办得象个样子。吃完了饭,我们就在客厅里跳舞。那时候我还不象现在这么胖,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跳舞。”
鲜花旅馆的客厅并不大,摆着一架简易式的钢琴,沿着四边墙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菲律宾红木家具,上面铺着烙着花的丝绒罩子,圆桌上放着几本照相簿,墙上挂着蒂阿瑞同她第一个丈夫约翰生船长的放大照片。虽然蒂阿瑞已经又老又胖,可是有几次我们还是把布鲁塞尔地毯卷起来,请来在旅馆里干活的女孩子同蒂阿瑞的两个朋友,跳起舞来,只不过伴奏的是由一台象害了气喘病似的唱机放出的音乐而已。露台上,空气里弥漫着蒂阿瑞花的浓郁香气,头顶上,南十字座星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上闪烁发光。
蒂阿瑞回忆起很久以前的那次盛会,脸上不禁显出迷醉的笑容来。
“那天我们一直玩到半夜三点钟,上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喝得醉醺醺的。我早就同他们讲好,他们可以乘我的小马车走,一直到大路通不过去的地方。那以后,他们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爱塔的产业在很远很远的一处山峦叠抱的地方。他们天一亮就动身了,我派去送他们的仆人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不错,思特里克兰德就这样结婚了。”
五十二
我想,这以后的三年是思特里克兰德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爱塔的房子距离环岛公路有八公里远,要到那里去需要走过一条为热带丛林浓荫覆盖着的羊肠小道。这是一幢用本色木头盖成的带凉台的平房,一共有两间屋子,屋外还有一间用作厨房的小棚子。室内没有家具,地上铺着席子当床用。只有凉台上放着一把摇椅。
芭蕉树一直长到房子的跟前;巨大的叶子破破烂烂,好象一位遭了厄运的女王的破烂衣衫。房子背后有一株梨树,房子四周到处种着能变钱花的椰子树。爱塔的父亲生前围着这片地产种了一圈巴豆;这些巴豆如今生得密密匝匝,开着绚烂的花朵,象一道火焰墙似地把椰林围绕起来。此外,正对着房子还有一棵芒果树,房前一块空地边上有两棵姊妹树,开着火红的花朵,同椰子树的金黄椰果竞相斗妍。
思特里克兰德就靠着这块地的出产过活,很少到帕皮提去。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有一条小河,他经常在里面洗澡。有时候河水里有鱼群出现,土人们便拿着长矛从各处走来,大吵大嚷地把正向海里游去的受惊的大鱼叉上来。思特里克兰德有时候也到海滩上去,回来的时候总带来一筐各种颜色的小鱼。爱塔用椰子油把鱼炸了,有时还配上一只大海虾,另外她还常常给他做一盘味道鲜美的螃蟹,这种螃蟹在脚底下爬来爬去,一伸手就可以捉住。山上面长着野桔子树;爱塔偶然同村子里两三个女伴上山去,总是满载而归,带回许多芬芳甘美的绿色小桔子。不久以后,椰子成熟,就该到采摘的时候了。爱塔的表兄表弟、堂兄堂弟(象所有的土人一样,她的亲戚数也数不过来)成群结队地爬到树上去,把成熟的大椰子扔下来。他们把椰子剖开,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干以后就把椰肉取出来,装在口袋里。妇女们把一袋袋的椰肉运到咸水湖附近一个村落的贸易商人那里,换回来大米、肥皂、罐头肉和一点点儿钱。有时候邻村有什么庆贺宴会,就要杀猪。附近的人蜂拥到那里,又是跳舞,又是唱赞美诗,大吃大喝一顿,吃得人人都快要呕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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