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奥洛克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提高了嗓门。看来他在考虑怎样帮她减轻不必要的麻烦。
“尼娜小姐,”他说,他说话的神态就像是位父亲,“是米勒先生叫我一块过来的,你知道,我是夜巡队队长。现在你能想起他的名字--他是布鲁克斯保险公司的。你记得他的名字吗?尼娜小姐?想想,也许你能帮我们。”“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她显得很轻松地回答说,“715号房间的哈考特先生,是的,我跟他很熟,我还认识他儿子。”
奥洛克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你认识他儿子?”他重复了一句。
“怎么啦?我们是一对恋人。我们是一个镇上的。”她提到一个乡村小镇,“我猜你们不把它叫做镇子。”她轻轻笑了两声。
“我明白了。”奥洛克一边说一边想着用什么话引她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被开除了。”她说,“这个哈考特先生认为我配不上他儿子,可我总觉得他不至于那么恨我呀!”
当她说话的时候我越来越清楚地回想起她第一次来谋职时的情景了。有一个细节我记得特别清楚。填写申请表,她特别提出希望被安排在某一栋办公楼里工作。这也不是什么出格的要求,求职的人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要求,喜欢在某一部门工作。我还记得她笑着感谢我帮了她的忙。
“安德鲁斯小姐,”我说,“你来求职的时候,不是求我派你去赫克歇尔大楼工作的吗?”
“没错,”她回答说,“我想离约翰近点。我知道他父亲尽量想让我们俩分开,这正是我离开家的原因。”
“刚开始哈考特先生试图奚落我,”她补充道,“我指的是最初我给他办公室送电报的时候,但我不在乎。约翰也不在乎。”
“嗯,”奥洛克说,“你不在乎丢掉工作吗?如果你想回去上班的话,我想米勒先生会给你安排的。”他瞅了我一眼。
“哦,我真的不想回去,”她不假思索地说,“我已经找了份好得多的工作,而且是在同一栋楼里。”
我们三个都笑了。
我和奥洛克站起来要走,“你是个音乐家,对吗?”奥洛克问。
她脸红了:“怎么……你怎么知道的?我是会拉小提琴。当然,这是我决定来纽约的另一个原因。我衷心希望有一天能在这儿举办个人演奏会,也许在市政礼堂。在这样一个大城市里举办演奏会是不是挺令人激动的?我说的没错吧?”她像个女中学生似的咯咯笑了。
“生活在纽约这样一个地方很不错,”奥洛克说,他的声音突然显得庄重起来,“我真诚希望你能成功地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他没接着往下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抓住她的手,端正地站在她面前说:“让我给你提个建议,可以吗?”
“当然可以!”安德鲁斯小姐说,脸微微有点儿红。
“那么好吧,当你第一次在市政礼堂举办演奏会的时候,让我们这样假设一下吧,我建议你用你的真名:玛乔里·布莱尔。这个名字和尼娜·安德鲁斯一样好听……你不这样认为吗?”他说着,也没停下来看看她对这话的反应,抓起我的手就朝门口走去,“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祝你好运,布莱尔小姐,再见!”
“我都被搞糊涂了。”当我们来到街上时,我说。
“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对吗?”奥洛克说着拖着我朝前走,“克朗西今天下午给我来过电话,给我看了她的申请表。我已经搞到了她的全部资料。她这人完全可以--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名字呢?”我问,“她为什么要改名字?”
“哦,那没什么,”奥洛克说,“有时候年轻人觉得改个名字挺有意思的……庆幸的是她不知道哈考特先生都跟曲里格先生说了什么,是吧?如果这事泄露出去,可就有咱们的好戏看了。”
“顺便告诉你一声,”他补充道,好像提及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我向曲里格先生汇报时,我会说她快满二十二岁了,你不介意我这样做吧?你知道,他们怀疑她不满十八岁。当然你不能够核实每个人的年龄,但你还是得小心点。当然,你能够明白……”
“我当然明白,”我说,“你能帮我说话简直是太好了。”
我们静静地朝前走着,眼睛在寻找着一家饭馆。
“给曲里格先生编那么个故事,哈考特先生不是也太冒险了吗?”
奥洛克没有马上回答。
“这件事太令人气愤了,”我说,“他妈的,你知道吗?他几乎把我的工作都给搞丢了。”
“哈考特这件案子比较复杂,”奥洛克慢慢说道,“你要知道,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这个的,我们别再说哈考特先生什么啦。在我的报告里我会告诉曲里格先生说这个案子已经圆满解决,我会解释说哈考特先生误会这姑娘的为人了;她立即找了另一份工作,而且建议说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吧?哈考特先生是曲里格先生的一个好朋友。能肯定那姑娘说的都是实话。她也是一个不错的小姑娘,我喜欢她,但她自然对我们隐瞒了一件事:哈考特先生解雇她是因为他嫉妒他儿子……你想知道我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我们有自己了解情况的渠道。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许多有关这个哈考特的事。”
当他突然想改变话题时,我马上说:“是的,我想听。”
“我知道你最近遇到过一个叫莫纳汉的小伙子。”
这可让我足足吃了一惊,“是的,莫纳汉,没错。怎么,你哥哥告诉你的吗?”
“当然是的,你知道,”奥洛克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莫纳汉是干什么的,对吗?我的意思是他的工作职责是什么?”
我装作我知道似的,嘟哝了几句,不耐烦地等他说下去。
“事情是怎样凑巧到一块去的,这很有意思。”他继续说,“当尼娜·安德鲁斯来纽约的时候,她并没有马上去你那里求职。像所有的年轻姑娘一样,她被灯红酒绿的城市给迷住了。她很年轻,也很聪明,她知道怎样照顾好自己。老实说,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天
真无邪,但这都不关我的事……简短地说吧,米勒先生,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舞厅当舞女。你也许知道,那地方……”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盯着前方,“是的,就是莫纳汉当监场的地方,老板是一个希腊人,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当然,我是说跟干他这行的其他人相比较而言。但还有别的人呀,在舞厅里晃荡,总想找点事的那种人。尤其是当尼娜这样的漂亮小妞走了进去,脸上抹得红红的,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那副拘谨的样子。”
当他又转变话题时,我正急着想多听些有关莫纳汉的事。
“有关哈考特的事怪滑稽的。有一点要告诉你的就是,当你开始调查一件事的时候,你得格外小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不知道他的下文会是什么。
“嗯,是这样。”奥洛克说着,在考虑他的措辞,“哈考特在纽约有一大歌厅,在别的地方也有。保险公司只是个幌子,所以他让自己儿子去管。他对保险不怎么感兴趣,他的兴趣在年轻姑娘身上--越年轻越好。如果真是他说服安德鲁斯小姐用她的真名玛乔里·布莱尔的话,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如果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安德鲁斯小姐就不能跟别人讲了,对不对?至少不能告诉她所爱的年轻人。现在她只有十九岁,但她看上去也就十六岁。别忘了她是在农村长大的,她们有的很早熟,你知道,我是指很早就会来月经。”
他没有说下去,好像在打量眼前的一家饭馆,不知不觉他把我领到这家饭馆前面了。
“这地方还凑合,我们进去吗?哦,等会儿,我们说到哪儿啦?哦,关于哈考特……当然,那姑娘没想到他和舞厅有什么关系。她去那家舞厅纯属偶然,你知道我指哪家,对吧,它正对着……”
“是的,我知道。”我说,为他提起我的痛处,挖苦我,心里感到一丝不快,“我有个朋友在那儿工作。”我补充说。心想: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在想莫纳汉都跟他透露了多少,我又突然想到莫纳汉是不是早就认识奥洛克了。他们俩都喜欢玩弄这些把戏,一会儿大惊小怪,一会儿又漠然置之。我猜他们会情不自禁地这样干,就像出纳员在梦里说“谢谢”一样。
当我等着听他的下文时,脑子里又产生一股疑团。也许莫纳汉扔下的那两张五十美元的钞票是奥洛克的。我几乎都这样肯定了,除非……但我马上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太牵强附会了,除非……我又忍不住想到,钱是哈考特的。那天晚上他给我看的是一大叠钞票。一般监场身上是不带那么多钱的。不管怎么说,如果莫纳汉是敲诈哈考特得来的(也许是那个希腊人!),奥洛克是不会知道的。
我们正要走进饭馆,我突然听他说道:“在那样的舞厅,一个姑娘如果不先和哈考特睡觉,几乎是不可能找到工作的。至少,莫纳汉是这么告诉我的。”
“当然,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停了一会儿,打量了一下饭馆里面的环境。
我们在里边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以便不让人偷听到我们的谈话。我注意到奥洛克以他那习惯的警觉在环顾四周。
“但玛乔里·布莱尔小姐用另外一个名字找了份工作,这差点暴露了他生活不检点的丑事。”
“哦,天哪,”我叫道,“我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庆幸的是,他先看了看她的照片……”我忍不住打断他说:“你是不是很快就了解到全部真相了?”
“纯属巧合,”奥洛克坦白说,“我从克朗西的办公室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莫纳汉。”
“可你又怎么这么快就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块的呢?”我依然疑惑不解,“当你碰到莫纳汉时,你并不知道那姑娘在舞厅干过呀?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到那情况的。”
“我是不知道。”奥洛克说,“我是从哈考特那儿知道的。你看,我跟莫纳汉聊天时,他说起他的工作,还附带提到了你。是的,他说他很喜欢你。顺便告诉你一声,他还想见你……你应该跟他联系……我说过,我曾经给哈考特去过电话,我问了他几个一般的问题,比如说他是否知道那姑娘以前在什么地方工作过,他说她在一家舞厅干过。他的原话好像是:‘她只是个妓女。’我问莫纳汉是否认识一个叫安德鲁斯的姑娘,她在舞厅干过。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是哪家舞厅。然后,使我吃惊的是在我给他解释完这个案子之后,他开始告诉我有关哈考特的事。经过就是这样,很简单,对不对?我跟你说吧,纸里包不住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真见鬼。”我只想说这么一句。
奥洛克在研究菜谱,我却心不在焉,不知道该吃些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哈考特。他玩遍了那么多女人!天哪,我气坏了。我真想揍他一顿。也许莫纳汉就是这么想的。
我随便点了些吃的,坐在那儿,闷闷不乐地看着吃的东西。
“怎么啦?”奥洛克问,“你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是的,”我回答说,“不过没什么,现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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