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事不符合我对莎拉的梦的有条理的解构,并且因为我不能解释它,我试着忽视它。但是我不太有运气,我猜,部分的我还是一个作家,作家是 教自己的思想不守规矩的人。
这件事就是我手背上的伤口。那条伤口出现在所有的梦里,我发誓它曾出现……然后它真的出现了。在弗洛伊德博士的著作里你找不着这样的怪事;像 那样的东西严格地说是属于心灵之友热线的。
那是巧合,就是这样的,当飞机开始降落时我这样想。我的座位是A—2(飞行时坐在前面的好处就是如果飞机掉下去,你是第一个到达坠毁地点的)当 飞机沿着通向班戈国际机场的航线滑行时,我可以看到松树林。雪已经消融了,我已经厌倦了在雪里度假。只是巧合,在你生命中你有多少次割到自己的手 ?我是说,它们总是伸在前面,不是吗?到处挥来挥去,事实上在找割。
所有这些听上去应该是对的,然而不知为何又不很对。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那么……
是地下室里的小家伙。他们是不接受这个解释的原因。地下室里的小家伙完全不接受这个解释。
就在那一刻,波音737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响,我把所有的思路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到家后不久的一个下午,我在壁橱里东翻西找,直到我找到装有乔的老照片的鞋盒。我把这些照片分别归类,然后把在黑迹湖拍的那些研究了一遍。 这方面的照片数量多得惊人,但因为乔是拍照的人,有她在里面的照片并不多。但我还是找到一张,这张我记得是在一九九O年或一九九一年拍的。
有时候即使是没有天分的摄影者也能拍一张好照片)如果七百只猴子花了七百年在七百架打字机上敲打,也能产生这样的效果——这张很好。照片里, 乔站在浮板上,金红色的太阳在她身后下沉。她刚从水里出来,身上还滴着水,穿着两件套的泳衣,灰底红杠的图案。我抓拍到她笑和把湿湿的头发从额头 和鬓角向后梳的样子。她的乳头紧贴在比基尼的罩杯下,非常显眼。她看上去像当年电影海报上的女演员,这种电影都是以犯罪为乐的B级片,讲述沙滩派 对上的妖怪或在校园里昂首阔步的一队杀手。
突然间我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欲望。我在心里要着她,就要她在照片里的样子,一缕缕头发贴在面颊上,湿湿的泳衣紧贴在身上。我想隔着上半截泳衣吸 她的乳头,尝尝布料的味道和隔着布料感觉乳头的坚硬。我想从棉布里像喝牛奶一样吸出水来,然后把她的底裤扯掉,干她一直干到我们都爆发为止。
手有点发抖,我把这经照片放在一边,拿起其它一些我喜欢的(虽然其它照片里没有我完全一样喜欢的)。我硬得厉害,感觉就像皮肤包着石头那样。 遇到这种事,在它软下去之前,你什么也做不成。
当周围没有女人愿意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时,最快的解决方式是手淫,但那时候这种想法根本没出现在我脑海中。取而代之的是,我不停地在楼上的房 间里走来走去,拳头握紧又松开,牛仔裤的前面鼓鼓囊囊像塞了个罩子。
生气可能是悲痛过程中的一个正常阶段——我读到过这种说法——但我在乔安娜死垢从来没有对她生气过,直到我发现那张照片为止。哇。我在那里, 走来走去,犯了个无法摆脱的错误,对她火冒三丈。愚蠢的婊子,她为什么要在那一年最热的一天里跑动?笨啊,不考虑别人的臭女人,把我一个人留下成 了这副样子,甚至不能工作了。
我坐在楼梯上,想着我应该做什么。我决定我要做的就是喝一杯,然后可能再来一杯给第一杯长长劲。在认定那根本就不是个好主意之前我其实已站了 起来。
我改变思路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玩填字游戏。那个晚上当我上床睡觉的时候,我又想到了看乔穿泳衣的照片。我认定那几乎是跟我生气和沮丧时喝几 杯一样坏的一个念头。但是今晚我会做这个梦,当我关灯的时候我想。我肯定会做这个梦。
但是我没有。我的莎拉—拉弗斯的梦似乎结束了。
经过一个星期的思考,至少在湖边避个暑的想法似乎比以前更好,于是,在五月初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估计任何一个自重的缅因州看房人都会在家收 看红袜队的比赛时,我给比尔-迪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将在七月四号左右到湖边的房子去……并且如果事情都像我希望的那样发展,我也会在那里过秋 天和冬天。
“哦,好的,”他说,“真是好消息。这儿许多人都很想你呢,迈克。你妻子死了,许多人都想慰问你呢,你不知道吧。”
他的声音里有最轻微的责备的语调吗?或者那只是我的想象?当然我和乔在这个地区有影响;我们给一家小图书馆捐了不少钱,这家图书馆为莫顿-卡 什瓦卡马可-卡斯特尔-维尔地区服务,乔曾组织了一次成功的捐款活动,使地区的流动图书馆成立并运作起来,除此之外,她曾加入过“妇女缝纫小组”( 阿富汗披肩是她的消防局大楼举办的自愿献血活动中帮忙……夏季节日时在卡斯特尔-洛克照管摊位……像那样的事情还只是她的开始。她做这些事的时候 ,完全不带慷慨的女士式的炫耀姿态,而是低调谦逊的,低着头(经常是为了把相当狡猾的笑容藏起来,我应该加上这点——我的乔有比尔斯式的幽默感) 。上帝,我想,也许老比尔有权利听上去像责备的样子。
“人们思念她。”我说。
“哦,他们思念她。”
“我自己依然很相信她。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呆在湖边的原因。那里是我们度过许多美好时光的地方。”
“我猜是这样的。但是能看到你到这里来实在太好了。我要忙起来了。房子状况良好——如果你想的话,今天下午就能搬进去——但是如果房子像莎拉 这样空着,它会变陈旧的。”
“我知道。”
“我会让布兰达-梅赛夫把整个房子从上到下清理一遍。你一直请的同一个帮工,还记得吗?”
“布兰达干复杂的春季大扫除有点老了,不是吗?”这位被议论的女士大约六十五岁,健壮、友好,粗俗但快乐。她特别喜欢关于旅行推销员的笑话, 他们像兔子一样过夜,从一个窝跳到另一个窝。她不是丹弗斯太太。
“像布兰达-梅赛夫这样的女士在监督重要活动方面从来不显得老,”比尔说。“她会找两到三个女孩来做除尘工作和搬重物。可能花你三百美元。听 上去还行吗?”
“挺合算的。”
“进需要检查一下,还有发电机,虽然我确信它们都没问题。我在乔以前的工作室旁边看见一个马蜂窝,我想在木材变干之前用烟薰一下。哦,还有老 房子的屋顶——你知道的,中间那块——需要重新铺一下。我去年就应该跟你谈一下的,但是你也不用这个地方,我就让它去了。你也认为这是需要的吧? ”
“是的,最多一万块。超过这个数,给我打电话。”
“如果我们会超过一万块,我会笑起来吻一头猪。”
“在我到那里之前,设法让一切就绪,可以吗?”
“当然。你想要独处,我知道的……就这么长,你知道事情不会马上办好。她这么年轻就走了我们都很震惊;所有的人都震惊。震惊并且难过。她是个 可爱的人。”从一个北方佬的嘴里说出来,“可爱”听上去像“苦爱”。
“谢谢你,比尔。”我感觉到泪水刺痛了眼睛。悲伤像一个喝醉的房客,总是不停地回来再次拥抱说再风。“谢谢你这么说。”
“你会有你那份胡萝卜蛋糕的,老朋友。”他笑起来,但有一点含糊,好像害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能吃许多胡萝卜蛋糕,”我说,“如果人们吃得太多,噢,肯尼-奥斯特还养着那只大爱尔兰狼狗吗?”
“吁,那个家伙吃蛋糕能把他吃垮!”比尔很有幽默感地叫起来。他咯咯地笑到咳嗽为止。我等他笑完,自己也微笑着。“他管那狗叫蓝莓,如果我知 道为什么才怪呢。他不是最土的家伙吗!”我想他是在说这狗而不是狗主人。肯尼-奥斯特,身高五英尺多一点,体形优美,正好是“土”的反义词,“土 ”是缅因州特有的形容词,意指笨拙、难看、泥腿子。
我突然意识到我思念这些人——比尔、布兰达、巴迪-杰里森、肯尼-奥斯特和所有其他整年住在湖边的人。我甚至思念蓝莓,这只爱尔兰狼狗,它昂着 头到处跑来跑去,脑子里像少根弦,长串的口水从它喉咙里流下来。
“我也必须去那里清除冬天被风刮倒的东西,”比尔说。他听上去有点尴尬。“今年不算坏——最后一场大风暴使路上都是雪,感谢上帝——但还是有 许多让我不高兴的事。很久之前我就应该处理了。你不用这个地方不是一个借口。我一直在拿你的钱。”听这个头发灰白的老家伙捶胸顿足是有趣的事;我 非常确信乔将会把脚踢来踢去,哈哈地笑。
“比尔,如果到七月四号每样东西都弄好能用的话,我会很高兴。”
“那你会快活得像泥滩上的蛤蜊。我向你保证。”比尔听上去他自己快活得像泥滩上的蛤蜊,我也很高兴。“准备来这里在水边写作吗?像以前的日子 那样?不是说最后两本不好,我妻子一直捧着最后一本读,但——”
“我不知道,”我说,这是真话。然后我想到了一件事。“比尔,清理车道和让布兰达-梅赛夫行动之前你能帮我个忙吗?”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很乐意。”他说,于是我告诉他我想要的东西。
四天以后,我收到一个小包裹,上面留下的无法投寄退回的地址很简洁:迪恩/留局待取/TR-90(黑迹湖),我打开包裹抖出二十张照处,这些都是用 那种用了一次就扔掉的小相机照的。
比尔从各个角度拍了这所房子,大多数传达出一种微妙的落寞的氛围,一个地方没人居住而产生的氛围……即使是得到照管的房子(引用比尔的话)过 了一段时间也会有被冷落的感觉。
我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这些照片。前面四张是我想要的,我把它们排在餐桌上,强烈的太阳光将直接照在上面。比尔站在车道的顶端照的这些照片,把 一次性相机对准了莎拉—拉弗斯的全景。我可以看见苔藓不光长在主屋的原木上,也长在南北两翼的原木上。我可以看到车道上落了一层树枝和一堆堆的松 针。比尔在拍照前一定是想清理掉所有的东西,但是他没有。我告诉他我明确想要的东西——我用的词是“实打实的”——比尔给我做到了。
自从我和乔在湖边度过了许多时间后,车道两边的灌木丛都长密了。它们并没有完全长疯掉,但,是的,有一些长点的树枝确实看上去像分离的恋人一 样越过沥青路彼此渴望着。
但是我眼睛一遍一遍看的是车道末端的门廊。照片和我梦中的莎拉—拉弗斯的其它相似之处可能只是巧合(或者是作家经常令人惊讶的想象),但是我 无法解释穿透门廊的木板生长着的向日葵,正如我无法解释我手背上的伤口。
我把其中一张照片翻过来。在背面,比尔用精巧的笔迹写着:这些家伙早早地就长出来了……入侵!
我翻回到照片的那面。三株向日葵,穿过门廊的木板生长着。不是两株,也不是四株,而是三株大大的向日葵,花盘像探照灯一样。
就像我梦中的向日葵。
正文 第6章(上)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号,我把两个行李箱和苹果笔记本电脑扔进我的中型雪佛莱的后备箱里,开始沿着车道倒车,然后停下来又走进房子。房子感觉空荡 荡的,说不出的凄清,像一位被遗弃却不明所以的忠实的爱人。家具没有遮盖,电源也没关掉(我理解这次伟大的湖边实验可能最终成为一次迅速和彻头彻 尾的失败),但是本顿街14号给人的感觉还是像被遗弃了。房间里虽然满是家具,当我走过它们的时候,屋子还是有回声,看上去到处都是灰尘在阳光中飞 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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