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仍感到有些震惊。“当时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就我们三个。天太热了。”
“你肯定那女的是个妓女?”
“非常肯定。那么漂亮的女人是不会跟那种男人在一起的,除非他肯出大价钱!我的上帝!他又肥又胖,简直胖到家了!一个嗓门特大、
体重超重、令人厌恶的德国佬!”克卢沙尔德在挪动身体的时候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他忍住疼痛,继续费力说道,“那人是一头世兽――
至少有三百磅重。他紧紧搂住那个可怜的美人,好像怕她逃跑一样――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还想好好训她一顿。我是说真的!他双手紧紧搂
住她!还夸口说他花三百美元包了她整整一个周末!他才应该是那个倒地而死的人,而不应该是那个可怜的亚洲人。”克卢沙尔德起身透气,
贝克突然问道: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克卢沙尔德思考了片刻,摇头说道:“不知道。”他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缓缓地靠到身后的枕头上。
贝克叹了口气。戒指就这样在他眼前蒸发了。斯特拉思莫尔副局长一定会很不高兴。
克卢沙尔德擦了擦额头。他刚刚爆发出来的热情开始产生负面效果。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贝克换着法说道:“克卢沙尔德先生,我还要从那个德国人和他的伴游那里录一份证词。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
克卢沙尔德闭上眼睛,他的气力正在慢慢消失,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贝克催促道,“那个伴游叫什么名字?”
接下来是一阵长时间的沉寂。
克卢沙尔德揉了揉右边的太阳穴。他突然脸色变得煞白。“嗯……啊……不。我不认为……”他的声音一阵颤抖。
贝克身子凑向他,问道:“你没事吧?”
克卢沙尔德微微地点了点头。“是的,没事……只是有点……兴奋可能会……”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好好想想,克卢沙尔德先生。”贝克轻声催促道,“这件事非常重要。”
克卢沙尔德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知道……那个女人……那个男人一直叫她……”他闭上眼睛,发出一阵呻吟声。
“她叫什么名字?”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克卢沙尔德的声音减弱得很快。
“好好想想。”贝克催促说,“领事馆的文件要尽可能的全面,这一点很重要。我需要其他证人的证词来支持您的陈述。您还知道什么能
帮我找到他们……”
但克卢沙尔德并没有在听。他用被单轻轻擦了擦额头。“对不起……也许明天……”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恶心。
“克卢沙尔德先生,你最好现在就能想起这件事,这很重要。”贝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附近病床上的人仍然坐直身子,查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房间的远处,出现了一名护士,她穿过双开门,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
“什么信息都可以。”贝克急切地催促道。
“德国人叫那个女的――”
贝克轻轻地摇了摇克卢沙尔德,想让他醒过来。
克卢沙尔德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她叫……”
继续说下去,老家伙……
“露……”克卢沙尔德的眼睛又闭上了。护士越来越近了。她看上去非常恼火。
“露什么?”贝克摇了摇克卢沙尔德的胳膊。
老人呻吟着说:“他叫她……”克卢沙尔德咕哝了几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护士离贝克不足10英尺了,她愤怒地用西班牙语向贝克大叫。贝克什么也没听到。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的嘴唇。他最后一次摇了摇克
卢沙尔德,就在这时,那个护士向他冲去。
护士抓住戴维.贝克的肩膀。就在克卢沙尔德张开嘴的时候,她一把将他从床上拉起。老人嘴里出来的最后两个字实际上不是说出来的,
而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就像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一次艳遇一样。“露珠……”
护士骂骂咧咧地将贝克猛地拉开。
露珠?贝克心里想。露珠是什么鬼名字?他猛地挣脱开护士,最后一次转向克卢沙尔德。“露珠?你确定吗?”
但是皮埃尔.克卢沙尔德已经熟睡过去。
数字城堡 第二十三章
苏珊独自坐在设施豪华的三号网点里。她在细细品着一杯柠檬香草茶,等待追踪程序的返回。
作为首席密码破译员,苏珊的终端机那里的视野最佳。她的终端机位于一圈计算机的后边,前面是密码破译部的地板。在她那里,三号网
点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她也能透过单向玻璃看到另一侧密码破译部地板正中央的万能解密机。
苏珊看了一下钟。她已经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美国匿名重邮”显然正在从容不迫地发送诺斯.达科塔的邮件。她长叹一口气。尽管她努
力想忘记早上与戴维的对话,但那些话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她知道自己对他太苛刻了。她祈祷他在西班牙能安然无恙。
她的思绪被玻璃门发出的咝咝声打断了。她抬起头,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密码破译员格雷格.黑尔正站在门口。
格雷格.黑尔身材高大,肌肉发达,一头浓密的金发,下巴上有一道深深的凹痕。他嗓门特大,结实魁梧,总是衣冠楚楚。他的同事们给
他起了个绰号“岩盐”――一种矿物质的名字。黑尔一直以为“岩盐”是某种珍贵的宝石――可与他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坚如磐石的体格相媲美
。如果他不那么自以为是,能虚心查一下百科全书的话,他会发现“岩盐”只不过是海水干涸之后剩下的含盐的残余物。
同国安局其他密码破译员一样,黑尔的收入不菲,但他对此却几乎毫不加以掩饰。他有一辆白色的莲花跑车,车里有玻璃天窗和一个震耳
欲聋的超低音音箱。他迷恋新鲜玩意,他的车就展示了他在这方面的狂热。他在车里安装了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声控门锁、五点移动雷达站,
还有一个踏入蜂窝式传真机和电话,这样他就能永远与他人保持联系。他的装饰性汽车牌照上写着“兆字节”三个字,牌照四周装着紫色的霓
虹灯。
格雷格.黑尔小时候有些小偷小摸,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帮他改邪归正,挽救了他。他在那里学会使用电脑。他是海军陆战队见过的最优秀
程序设计员之一,他的军事生涯也因此变得一片光明。但就在他第三期服役结束前两天,他的未来突然发生了大逆转。黑尔酒后与一个同事发
生争执,意外将其杀死。韩国的自卫术――跆拳道由此证明除了具备防御性之外,还具有更强的致命性。他随即就被解除军职。
在监狱里服刑不长时间以后,他出狱了。“岩盐”开始在私营企业里寻觅一份程序设计员的工作。他从不回避海军陆战队的那次意外杀人
事件,并恳求那些未来的雇主能让他免费工作一个月,以证明自己的价值。有很多人想雇他,而一旦雇主发现他在计算机领域的本事,他们就
不想放他走了。
随着计算机技能的突飞猛进,黑尔开始把因特网的触角伸到世界各地。他是新一代网络的狂热爱好者,在每个国家都有通过收发电子邮件
而结识的朋友,他还频频光顾于低级下流的电子公告牌和欧洲聊天室。他曾因使用公司账户向一些朋友传送色情照片而被两家雇主解雇。
“你在这儿干什么?”黑尔站在门口盯着苏珊问道。显然,他今天想独霸三号网点。
苏珊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今天星期六,格雷格,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但是苏珊知道黑尔来这儿的原因。他是一个技术娴熟的电
脑迷。尽管星期六规定不上班,但他还是常常在周末的时候溜进密码破译部,利用国安局计算机无与伦比的运算能力来运行他研发的新程序。
“我只是想再修改几行程序,查看一下我的邮件,”黑尔说道。他好奇地看着她。“这是不是也是你来这儿的理由?”
“我可没那么说。”苏珊回答道。
黑尔扬了一下眉毛,惊讶地说道:“用不着害羞。三号网点里没有秘密,忘了吗?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苏珊呷了一口柠檬香草茶,没去理他。黑尔耸了耸肩,大步走向三号网点的食品储藏室。他每次总要先去食品储藏室那里。在穿过房间的
时候,黑尔长叹一口气,跟往常一样又色迷迷地盯着苏珊终端机下面伸出的双腿。苏珊头也没抬就缩回双腿,继续工作。黑尔得意地笑了起来
。
黑尔一直对她不怀好意,苏珊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最喜欢跟她讲的话就是让他们的界面相连看看他们的硬件是否兼容,这让苏珊觉到恶
心。她会得意地向斯特拉思莫尔告黑尔的状;而更为简单的方法就是不去理他。
黑尔走近三号网点的食品储藏室,像头公牛一样猛地拉开格子门。他拖出冰箱里有豆腐的塑料容器,快速地将几块胶状的白色物质扔到嘴
里。然后,他倚靠在火炉旁,用手扯平自己的白伟尼牌裤子和仔细浆过的衬衣上的褶皱。“你要在这儿呆很久?”
“一整夜。”苏珊淡淡地说。
“哦……”岩盐嘴里满是东西,柔情地说道,“游戏围栏的一个惬意的星期六,只有我们两个人。”
“只有我们三个人,”苏珊打断道,“斯特拉思莫尔副局长就在楼上。在他看到你之前,你最好从这里消失。”
黑尔耸耸肩。“他似乎并不介意你在这里。他一定非常喜欢跟你在一起。”
苏珊努力保持沉默。
黑尔轻声笑了起来,然后将豆腐放好。他抓起一夸脱初榨橄榄油,咕咚咕咚连喝几口。他是个健身狂,声称橄榄油能清除大肠里的脏东西
。在平时,他如果不是在向其他同事宣传胡萝卜汁的好处,那就一定是在鼓吹高位灌肠的优点。
黑尔将橄榄油放回原处,然后把他的电脑直接对向苏珊。即使坐在一大圈终端机的对面,苏珊依然能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她皱了一
下鼻子。
“不错的古龙香水,格雷格。一整瓶都用了?”
黑尔“啦”的一声打开终端机。“都是为了你,亲爱的。”
他坐在那里等自己的终端机起动,苏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安的想法。如果黑尔进入万能解密机的运行显示器怎么办?没有充分的理由
说明他将会这样做,但苏珊知道他永远不会相信一个诊断程序能连续16个小时难住万能解密机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托词。黑尔会要求知道真相
,而苏珊则根本不想告诉他。她不相信格雷格.黑尔。他不适合在国安局工作。苏珊一开始就极力反对雇用他,但国安局没有别的选择。为了
减少损失,他们必须将黑尔吸收进来。
那次“飞鱼”惨败。
四年前,为了推出统一的公钥加密标准,国会命令国安局里几位全国最优秀的数学家共同编写一个新的超级算法。国会打算立法使这个新
的算法成为国家标准,这样就能减轻各家公司因使用不同的算法而产生的不兼容性。
当然,让国安局帮忙改进公钥加密法就如同让一个被判死刑的人给自己造棺材一样。当时国安局还没有建造万能解密机的念头,而统一的
加密标准只会使更多的人编写密码,从而使国安局已经非常棘手的工作变得更加棘手。
电子新领域基金会非常清楚其中的利益冲突,因此极力游说国会,称国安局可能会推出质量不高的算法――一个国安局能破解的算法。为
了打消人们的疑虑,国会宣布这个算法完成后,算法方程式将被全能公之于世,接受世界各地的数学家的检验以保证质量。
由斯特拉思莫尔领导的国安局密码破译部小组很不情愿地编写了一个算法,他们将其命名为“飞鱼”。“飞鱼”被送到国会等待通过。世
界各国数学家纷纷对“飞鱼”进行测试,无不对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数学家们宣称,这个算法固若金汤,无懈可击,会成为一流的公钥加密
标准。但就在距离国会投票通过“飞鱼”还有三天时,一位来自贝尔实验室的年青编程员――格雷格.黑尔向世人宣布:他在该算法里找到一
个后门(指程序员为其设计的程序保留的一个特别入口,使设计者能享受该程序的一般用户所得不到的优先权),这一消息立刻震惊了整个世
界。
这个后门由几行设计巧妙的程序组成,是斯特拉思莫尔副局长加进去的。添加手法之妙,除了格雷格.黑尔之外,竟然无人发现。实际上
,斯特拉思莫尔此举意味着用“飞鱼”编写的任何一个密码都可以借助一个秘密口令被破解,而这个口令只有国安局知道。斯特拉思莫尔离把
国会提出的加密标准变成国安局历史上最漂亮的情报胜仗只有一步之遥;国安局本来会拥有能打开在美国编写的任何一个密码的万能钥匙。
爱好计算机的人们都对此义愤填膺。电子新领域基金会像秃鹰一样抓着这个丑闻不放,把国会批得体无完肤,骂其太过天真,并宣称国安
局是自希特勒以来对自由世界最大的威胁。加密标准最终寿终正寝。
国安局两天后就将格雷格.黑尔招入麾下,没人对此感到惊讶。斯特拉思莫尔认为与其让他在外面跟自己作对,还不如让他为自己效力。
斯特拉思莫尔迎头直面“飞鱼”丑闻。他义正辞严地在国会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辩称,公众对个人隐私的狂热会反过来困扰他们的。他
坚持认为,公众需要有人监视他们;公众需要国安局为社会的安定而破解密码。而像电子新领域基金会这样的组织却不这么认为。打那之后,
这些组织就一直与他唱起了对台戏。
第二十四章
戴维.贝克站在一个电话亭里,街对面是公共健康诊所。他刚刚因骚扰104号病人――克卢沙尔德而被撵了出来。
情况一下子变得自己设想的要复杂得多。他帮斯特拉思莫尔的这个小忙――取回一些私人物品――现在却变成搜寻一枚古怪的戒指。
他刚刚打电话给斯特拉思莫尔,告诉他有关那个德国游客的情况。电话的声音效果不是很好。在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后,斯特拉思莫尔沉默
了许久。“戴维,”他最终带着非常严肃的口气说道,“找到那个戒指关系到国家安全。我就把这事情托付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电话那
头声音突然消失了。
戴维站在电话亭里,吧了口气。他拿起一本破烂不堪的电话簿,开始浏览其中的黄页部分。“这儿什么也没有。”他自言自语咕哝道。
电话号码簿上只登记了三家伴游服务公司,再无其他可查的东西。他只知道那个德国人约会的对象有一头色的头发,这在西班牙并不多见
,对他还有些帮助。神志昏迷的克卢沙尔德想了那个伴游的名字是“露珠”。贝克心里打起退堂鼓――露珠?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叫一头母
牛,而不是用在一个美丽姑娘身上。根本不是一个好听的天主教徒名字,克卢沙尔德一定是搞错了。
贝克拨了第一个号码。
“塞维利亚社会服务中心。”一个动听的女人的声音回答道。
贝克假装用带有浓重的德国口音的西班牙语回答说:“喂,会讲德语吗?”
“不会,但我会说英语。”那人回答道。
贝克接着用蹩脚的英语说道:“谢谢。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们如何帮你呢?”那女人慢吞吞地说道,努力想为她潜在的客户提供帮助。 “也许你想找个伴游?”
“是的,请帮我找一个。今天我哥哥――克劳斯身边有个女孩,非常漂亮。一头红发。我要跟这个一样的。明天陪我,拜托了。”
“你哥哥克劳斯来过这里?”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就好像他们是老朋友一样。
“是的。他很胖。你想起他了吗?”
“你的意思是,他今天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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