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再度恶狠狠地向皮特袭来。从骨折的手腕到肩上的枪伤,还有折断了的肋骨,剧痛传遍了全身。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坚持下去。极度的疲乏稍微减轻了一点疼痛,他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他爬到浅滩上的一块干地上,脸朝下慢慢倒在松软的沙土里,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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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小队士兵建起了一个指挥所,并在卡皮罗特山周围两里的范围内设置了封锁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卡皮罗特山的峰顶变成了一个集结地,所有的运输工作都经由空中进行。从皮特那里偷来的那架海洋局的直升机被涂上了佐拉跨国公司的标志色。它升入晴空,骤降之后又迅速地拉起,飞回了庄园大本营。几分钟之后,一架大型墨西哥军用直升机在盘旋几圈之后降落到地面上。一队身着沙漠战斗服的士兵跳出飞机,打开了飞机后部的货舱门,开始向下卸一部小吊车、成卷的缆绳和一部大绞车。
那些被佐拉收买的索诺兰州官员在24小时之内就办好了所有必需的执照和许可证。要是在平时,办这些手续至少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佐拉兄弟已经保证要为新的学校、道路和一所医院提供捐款。他们靠钱打通了当地官僚机构的所有环节,省却了惯常的繁文缛节。被腐败官僚蒙蔽的墨西哥政府不明就里f答应全力配合。约瑟夫·佐拉要求从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上的一个军事基地抽调一小队工兵,政府很快就批准了。佐拉家族与墨西哥财政部在很短时间内就达成了一项协议。根据这项协议,佐拉家族可以得到四分之一的宝藏,而剩下的将存放在墨西哥城的国家官里。
但问题是,佐拉家族并不打算遵守协议中的约定。他们不愿和任何人分享这批宝藏。
一旦金链和大部分宝藏被拖运到山顶上,秘密的运输活动就会在夜幕的掩护下展开。他们将把这批宝藏运到亚利桑那州边境南的一处偏远的军用小机场,那儿离阿尔塔沙漠不远。在那里,他们将把宝藏装进一架喷射式商业运输机,运输机的标志和颜色都是属于一家大航空公司的。这架飞机将飞往摩格哥北海岸的一个叫纳祖尔的小城。佐拉家族在那里有一个秘密销售机构。
天刚亮,庄园里所有人员就都被空运出了山上。庄园里没留下任何私人物品,只有佐拉的喷射式客机还停在庄园的小机场上待命,准备随时起飞。
这一天早上,他们把洛伦和鲁迪从囚室里放出来,带到了山上。米琪·莫尔毫不理会萨拉森不许和人质来往的命令,满怀同情地替他们处理包扎了伤口,并设法使他们吃到一顿像样的食物。由于犯人无法爬下陡峭的岩石壁逃跑,因此没有人看守他们,他们得以随便地四处活动。
奥克斯利很快就发现了那条通往山体内部的小缝隙,马上指挥一小队工兵把它凿大一点。然后他留下来监督设备的集结,佐拉、萨拉森和莫尔夫妇则沿着缝隙爬了下去,另外还有一小队随身带着荧光灯的工兵跟在他们后面。
当他们到达第二座石雕像时,米琪爱抚地摸了摸它的眼睛,就像香侬·凯尔西博士曾做过的那样。她叹了口气。“真是件奇妙无比的艺术品。”
“保存相当完整。”亨利·莫尔赞同道。
“把它毁掉。”萨拉森冷摸地说。
“你在说干什么?”莫尔质问道。
“我们搬不动它。这个丑陋的怪兽把通道的一大半都给堵住了。无论从它头上、西侧或是两腿之间我们都没办法把华斯卡的金链拖出去。”
米琪的脸因震惊而绷紧了。“你不能把这座古代精品毁掉。”
“我们能,而且马上就要这样做,”佐拉为他的弟弟撑腰说,“我承认这很令人遗憾,但目前我们不能把时间耗在考古的狂热上,这座雕像必须炸掉。”
莫尔脸上痛楚的表情逐渐变得冷酷起来。他看了看妻子,点了点头。“必须牺牲。”
米琪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想要拿到足够的黄金以维持下半生的奢侈生活的话,就必须闭上眼睛,听任他们毁掉这座雕像。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萨拉森留在后面,命令工兵把一包炸药填在石雕像下面。“小心点,”他用西班牙语警告说,“用一小包炸药。我们可不希望造成塌陷。”
当他们到达守护宝藏的卫兵墓穴时,莫尔夫妇显露出来的充沛精力和热情使佐拉大为吃惊。如果不催促他们,这对夫妇简直可以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研究那些木乃伊和陪葬品,然后才会想到进入藏宝处。
“快点走吧,”佐拉不耐烦地催促着,“你们以后可以再来围着这些死人转。”
莫尔夫妇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朝卫士起居处走去。他们在那里只待了几分钟,萨拉森就赶了上来,催他们快点往前走。
突然,凝固在方解石晶体里的卫士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的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就像上回皮特和他的同伴那样。亨利·莫尔急切地透过半透明的晶体朗里张望。
“是个古查查波亚斯人,”他像站在耶酥受难图前一样虔诚地说着,“他死后随即被保存了起来。这真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现。”
“他生前一定是个地位很高的贵族武士。”米琪敬畏地说。
“这是合乎逻辑的结论,亲爱的。这人的权力一定很大,所以才会派他来担负守卫巨额皇家宝藏的职责。”
“你认为它值多少钱?”萨拉森问。
莫尔转过头去,狠狠地瞪着他。“这是件非凡的文物,你无法为它定价。作为过去历史的一个窗口,它是无价的。”
“我知道有一位收藏家、他一定会出五百万美元买下它;”佐拉说,似乎在为一个中国明代花瓶估价。
“这个查查波亚斯武土是属于科学界的,。莫尔痛斥道,愤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它是连接过去历史的一个可见的纽带,应该把它存放在博物馆里,而不应该把它卖给某个道德沦丧、专买失窃艺术品的收藏家,让他拿去摆在起居室里。”
佐拉狡诈地看了莫尔一眼。“好吧,教授,那就拿它去抵你应得的那份黄金吧。”
莫尔的表情十分痛苦。科学家的职业首先和人性的贪欲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现在,他意识到华斯卡的遗产并不仅只是财宝,他感到自己受了玷污并为此而羞愧。他对自己竞跟这样一帮无耻的社会败类混在一起而感到万分悔恨。他重重地握了一下妻子的手,明确地感觉到她也有同样的感受;“既然这样,我们就认了吧。”
佐拉笑了起来。“那么就成交了。现在我们能不能继续前进,去找我们要找的东西呢?”
几分钟之后,他们肩并肩地站在一条地下河流的岸边,像被催了眠似地,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对岸大堆的黄金。这些宝物在工兵的荧光灯照射下,越发显得灿烂夺目。人人眼中都只看到了财宝。在地下流淌的那些河似乎已显得无关紧要了。
“太壮观了,”佐拉耳语般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看着这么多的黄金。”
“这绝对超过埃及图唐卡门王的墓室宝藏。”莫尔说。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米琪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这一定是美洲最丰富的地下宝藏。”
萨拉森的惊喜很快就消失了。“这些古代的杂种可真够机灵的,”他忿忿地说,“他们把财宝存放在小岛上,周围水流湍急,要想取宝相当困难。”
“是的,但我们有缆绳和绞车,”莫尔说,“想想那些古代人吧,他们只靠绳子和人力,就把黄金全都运到了岛上去,那才叫困难呢。”
米琪发现了一个蹲伏在基座上的金猴雕像。“这真是件怪事。”
佐拉看着她。“什么怪事?”
她向歪倒在地的金猴雕像走近。“这件东西为什么留在河的这一边呢?”
“是啊,这东西没跟其它雕像放在一起,确实令人感到奇怪,”莫尔说,“看上去似乎是被拖过来的。”
萨拉森指着沙地上的拖痕和河岸边的钙晶体。“我敢说,它是从岛上被拉过来的。”
“这上面刻有字。”莫尔说。
“你能破译出来吗?”佐拉说。
“不需要破译,是用英语刻上去的。”
萨拉森和佐拉一起呆呆地望着他。“别开玩笑了,教授。”佐拉说。
“绝对不是开玩笑。有人在基座底部上留了言,而且看上去是最近刻的。”
“上面说了些什么?”莫尔比了个手势,让一个工兵把灯照在金猴的基座上。他正了正眼镜,大声读了起来。
索尔波马查科的成员们
欢迎你们来参加地下盗贼与抢掠犯的年会
如果除了霸占偷来的赃物之外另有野心,那你们算是来对了
做我们的客人吧,但只能拿走你们有福消受的东西。
与你们情投意合的会议主办者
香侬·凯尔西博士,迈尔斯·罗杰斯,
艾尔·乔迪诺和德克·皮特
人群顿时一片寂静,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佐拉怒视着自己的弟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把戏?”
萨拉森愤恨地撇撇嘴。“皮特只承认他把我们带到了怪兽雕像这里来,”他不情愿地回答道,“但他根本没提到过他曾进入到山体内部并亲眼看见了宝藏。”
“他倒是真大方讲了这些给你听,不是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萨拉森耸了耸肩。“他已经死了。我觉得他的话已无关紧要了。”
米琪转向她的丈夫。“我认识凯尔西博士。我在圣安东尼奥的一次考古年会上见过她。她是一位声名卓著的安地斯文化专家。”
莫尔点了点头。“是的,我对她的研究成果很熟悉。”他盯着萨拉森,“你让我们相信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那些人只是在寻宝,但却只字未提有专业考古学家介入其中。”
“难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们有点控制不住局势了。”莫尔警告说。看起来,佐拉的慌乱使他很开心。“要是换成我,我会尽快地把宝藏从这里运出去。”
通道远处传来的沉闷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
“皮特已经死了,我们没什么好害怕了,”萨拉森固执地说,“你们在这里见到的都是他在阿马鲁杀死他之前所干的。”但是,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衣。皮特嘲弄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你们中计了,朋友。”
佐拉的五官慢慢地变了形。他的嘴唇紧紧绷着,下巴向内收缩,眼睛里充满了疑惧。“他们绝不会在发现了这一巨大的财富之后,只是刻上几行荒诞的留言,然后就空手走开的。这种疯子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作法,我倒很想领教一下。”
“无论什么人,只要他胆敢阻止我们安全地把黄金运出去,都只能是自取灭亡。”萨拉森冲着他哥哥吼道。“我发誓。”
他的语气坚定有力,威慑的力量,在场的人都对他坚信不移。只有米琪·莫尔例外。
她站的地方与萨拉森最近。她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时,嘴唇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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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塞勒斯还没来,我真不想离开。”奥克斯利一边远望着西南沙漠的天空,一边说。
“我们的兄弟曾经经历过比这更凶险的处境,”佐拉泰然地说,“区区几个当地的印第安人对阿马鲁所雇来的杀手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我想他早就该到了。”
“别担心。塞勒斯说不定会一手抱着一个奶儿,在摩洛哥露面呢。”
他们站在一条狭窄的柏油飞机跑道尽头。这个临时机场修建在阿尔塔沙漠那漫无尽头的沙丘之间,为的是要给墨西哥空军飞行员提供一个简陋条件下起飞降落的训练基地。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架波音747—400型喷射客机,上面涂着一家国营航行公司的代表色。飞机的尾部远远伸到了饱受风沙侵袭的跑道外面。起飞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
墨西哥工兵正忙着把最后一批文物装上飞机。佐拉走到飞机右边冀的阴影下,核对着亨利和米琪·莫尔所登录的文物。一辆大吊车吊起一尊金雕猴像,正要装进离地面约7米的货舱口,佐拉点了点头。“这是最后一件了。”
奥克斯利望着机场四周荒凉的景色。“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偏僻的地方来转运宝藏了。”
“我们得感谢已经去世的坎波斯上校,是他建议使用这个地方的。”
“坎波斯意外死亡之后,他的部下有没有惹什么麻烦?”与其说奥克斯利的语调带有痛惜,倒不如说是嘲讽。
佐拉笑了起来。“我给了他们每人一根一百盎司的金条,当然不会有什么麻烦啦。”
“你还真慷慨。”
“周围全是黄金,我敢不慷慨吗?”
“真遗憾,马托斯拿不到他的那份钱了。”奥克斯利说。
“是啊,为了这个我从卡皮罗特山一路笑到这里。”
佐拉的驾驶员走过来,随意地行了个礼。“先生们,我和机员都已准备完毕,随时等你们登机。我们希望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起飞。”
“货物全部固定好了?”佐拉问。
驾驶员点点头。“虽然不是我印象中干得最漂亮的一次,但在我们没有货物箱的情况下,撑到摩洛哥的纳道尔应该还不成问题,只要途中不遇上强烈的严重乱流的话。”
“你认为途中会有乱流吗?”
“应该不会,先生。根据气象图显示,一路上的天气都将会很稳定。”
“太好了。我们可以享受一次平衡的飞行,”佐拉高兴地说,“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越过边境飞进美国。”
“我已计划好一条航线,我们先沿着拉雷多和布朗斯维尔以南飞到基韦斯特南边的墨西哥湾上空,然后再飞越大西洋。”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摩洛哥?”奥克斯利问驾驶员。
“根据原定的飞行计划是10小时又55分钟。但由于满载——不仅是满载,还超载了好几百磅的货物——加上满载的油箱,而且飞行时还得从南边绕过德克萨斯和佛罗里达,所以飞行时间必须再加一个小时多一点。但如果顺风的话,我希望能尽量赶上预定的时间。”
佐拉望着最后一抹太阳光线。“加上时差,那我们大概在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摩洛哥了。”
驾驶员点点头。“你们一上飞机坐好,我们就起飞。”他转身走回飞机,然后沿着靠在前登机口的梯子爬了上去。
佐拉冲着梯子做了个手势。“除非你被这个大沙坑给迷住了,否则我看不出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站在这里。”
奥克斯利开玩笑地鞠了一躬,“您先请。”当他们进入登机口时,奥克斯利停住脚步,朝西南方向望了最后一眼。“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等等塞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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