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摩上前一步,把手中的老式温彻斯特步枪的枪口重重地顶在迪亚哥上尉的肚子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毫无表情。“马上停止抵抗,否则我一扣扳机,你的身体足以盖住枪声,山顶上的人根本听不到枪响。”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使迪亚哥感到了疼痛,终于认清这些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熟悉沙漠,能像鬼魅一般在这块土地上出没。他接到的命令是拦截那些四处游荡的猎人和勘探人员,不许他们进人,但命令中没有提到怎么对付暗中伏击他们的当地印第安人。他慢吞吞地把自动手枪递给了雅摩的一个手下。
“请把对讲机也给我。”
迪亚哥很不情愿地交出了对讲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你们这帮阿兵哥是在为那些砧污了我们圣山的人效力,你们才是在犯法,犯了我们的法。现在闭上你的嘴,跟我们来。”
他们一声不吭地押着迪亚哥上尉和他的无线电操作员走了约半公里的路,来到一块突出的山岩下——峰顶上的人看不见这块地方。迪亚哥发现,他的所有士兵都紧张不安地挤坐在这里,由几个持枪的印第安人负责看守他们。
见到自己的指挥官,士兵们都纷纷起身立正站好,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两名中尉和一名中士走上前来敬礼。
“没有人逃掉吗?”迪亚哥问。
一名中尉摇摇头。“没有,长官。我们还来不及抵抗,他们就扑了上来。”
迪亚哥环视了一下看守士兵的印第安人。包括雅摩在内,一共只有16个人。“你们就这几个人?”他几乎不敢相信地问道。
雅摩点了点头。“这些人就足够了。”
“你们想对我们怎样?”
“不怎么样,阿兵哥。我和我的乡亲们一直都很小心,没伤害到你手下的任何人。你和你的士兵只要在这里睡上几个小时,我们就会放你们离开我们的领地。”
“我们要是想逃呢?”雅摩蛮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你们就会挨子弹。请你们仔细想想吧,我们的人全都能毫不费力地打中在50米外奔跑的野兔。”
雅摩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转过身,背对着迪亚哥上尉,开始沿着南面山壁上一条隐藏在岩缝中,几乎无法辨认的小道向上攀登。这些芒陀罗人都没有讲话,仿佛听到无声的命令似地,其中有10个人主动地跟随雅摩往上攀登,而剩下的五个则留在原地不动,负责看守俘虏。
这次的攀登比上一次要快,因为雅摩已从上次的错误中吸取了教训。上次攀登时有些弯道把他引进了没有出口的岩沟,这次他已不再上这些弯道的当了。他循着记忆中那些牢固的支撑点往上爬,避开那些侵蚀严重的地方。即使如此,在这条连骡子都不敢走的小路上,每前进一步还是十分艰难。
雅摩本来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参加这次的进攻,然而却只有跟着他爬山的这十个人不惧怕这座山峰,但也许他们只是嘴上说不怕,因为雅摩能看出显现在他们眼中的恐惧。
他爬到一块平坦的岩脊上,停下来喘息了一阵。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但身体里却仍充满了兴奋与力量,就像一匹即将冲出起跑门的赛马。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只旧表,看了看时间。他满意地点点头,举起表盘给大伙儿看。他们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了20分钟。
在高高的峰项上,直升机像蜜蜂围着蜂窝一样地来回盘旋。它们满载着宝物,吃力地升到空中,朝阿尔塔沙摸深处的临时机场飞去。
坎波斯上校手下的官兵只顾加快工作的速度,而且又被这大堆的黄金给震慑住了,谁也没注意到布置在山脚周围的安全部队。山顶上的无线电操作员忙着调度来来去去的直升机,根本无暇要求迪亚哥上尉通报情况。没有人抽出时间向下望一望空无一人的营帐,也没人注意到正有一小队的印第安人在慢慢地向峰顶攀登。
柯蒂那警官不是个疏忽大意的人。当他的警用直升机从卡皮罗特山顶起飞欲返回警察总部时,他朝下望着石雕怪兽,注意到了被其他人所忽略的一种现象。他不敢相信,于是便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一定是阳光和阴影所造成的幻觉,要不就是自己的观看角度所导致的错觉。可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把目光投向那座古代雕像时,却又再次清楚地看到,石像那凶狠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原先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已不复存在了。
就在石雕像从飞机窗口消失前的一瞬间,柯蒂那看到这位具界守护神那长满毒牙的嘴凝固成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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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皮特奋力击水,着魔般地划着、蹬着。海水是温的,但由科罗拉多河冲刷下来的泥沙混浊了海水,水面下的能见度还不到1米。阵阵枪声在高密度的水里被放大了,在皮特听来就像大炮的轰鸣。
子弹穿过水面射进海里,发出类似拉链拉上时的那种声响。皮特的手划过海底,拂起一股细沙,他放平了身体。他记起了在美国空军服役时所学到的知识,子弹在水中穿行1米半之后,速度就会变为零。若超过这个深度,子弹就会沉到海底,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水面上的光线变暗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从阿尔罕市拉号船体的左舷下方游过。他幸运地估对了时间。此时将近涨潮,渡轮底部离海底足足有两公尺的距离。他缓慢不稳地游着,不时从肺里呼出一小口气。他朝船尾方向游击,希望能游到右舷靠近巨大桨轮的地方再浮出水面。当他吸入的氧气快要耗尽时,他看见视野四周开始有黑压压的东西在游动。渡轮的阴影突然消失了,他又看到了明亮的水面。
他在右舷桨轮隐蔽的内部后面两公尺的地方浮出了水面。他没时间考虑会不会被发现,因为现在只剩下浮出水面或被淹死的选择了。问题在于萨拉森那帮笨蛋会不会看穿他的意图,从船另一侧跑过来。他仍能听到左舷那边传来的零星枪声和击中水面的声响,他的希望逐渐地增加。他们不会马上来找他,至少现在不会。
皮特快憋不住气了,他急急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后潜到暂时还安全的渡轮大桨轮下面。他估算了一下距离,把一只手举过头顶,慢慢向上踢水。他的手触一了坚硬的木头横梁,他抓住横梁,把头露出水面。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四面都有横梁支撑的大谷仓一样。
他向上看去,那是驱动渡轮航行的环形大动力轮。它呈轴射状,结构和运转方式都像旧画片中磨坊或锯木厂的动力水车。驱动杆上装着结实的铸铁轮轴,上面有插孔连着直径长达10米的木造传动臂。传动臂的末端被螺栓固定在水平方向的长木板中。这些板叫作轮冀,它们一圈圈地旋转着,伸进水中向后击水,从而推动舱向前行驶。这一整套装置和船左舷的是同样一套,都置于船体内部的大罩之中。
皮特抓住一块轮冀,悬在水中等待着。敏锐嗅觉的一小群有斑点的护鱼绕着他的腿游来游去。他的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尚未完全脱离险境,决定还是待在水里。这地方有一个供船员维修桨轮时进出的门。万一在他正往传动臂上爬时,有个粗壮的家伙突然握着步枪闻进这扇门来,那他就完了,最好还是待在一听见有人进来就能躲到水下的地方。
他能听见上面甲板上奔跑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枪声。他什么也看不见,但用不着别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萨拉森的人正在干什么。他们在上面的露天甲板上跑来跑去,看到水下有模模糊糊像人形的东西就开枪。他能听见叫喊的声音,但听不清他们喊了些什么。半径50米的范围内,没有一条大鱼能逃过这次的狂轰滥射。
不出他所料,门上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马上往下沉去,藏在一个巨大的轮冀下面,只露出半个头,上面谁也看不见他。
一张没刮过的脸从桨轮上探过来往下面的水里张望。他看不见这张脸,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在进来的人身后说话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听到阿马鲁讲话,他脖子后面的汗毛便都竖了起采。
“有他在这儿的迹象吗?”
“下面除了鱼之外没别的东西。”门口那个搜查的人看见了鲈鱼后闷声普道。
“他没在船附近浮出水面。要是他没死,就一定是藏在船下面的什么地方。”
“没人藏在这儿。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往他身上打了那么多铅弹,他的尸体都能当锚用了。”
“除非看见他的尸体,否则我不会感到满意的。”阿马鲁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你想要尸体的话,”那个枪手退回门外说,“就用个抓钩在泥沙里来回捞一遍。这是你再见到他的惟一办法。”
“回到前面升降阶梯那里去,”阿马鲁命令道,“渔船马上就要回来了。”
皮特听见引擎的震颤声,感觉到渔船的螺旋桨在击打着水面。渔船挨着渡轮停下,萨拉森和他那帮佣兵上了船。皮特模模糊糊地想,他扔下朋友不管,自己逃走,他们会怎么说他呢?要知道,他这样孤注一掷完全是为了救他们的命。
一切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萨拉森比皮特抢先了两步。
皮特已经让洛伦和格思在这帮艺术品窃贼手里受尽了罪,当船员和渡轮落到敌人手里时,他却傻站在一边。他已经泄露了华斯卡宝藏的秘密。以自己这回处理事情的方式,要是萨拉森及其同伙选他作索尔波马查科的委员会主席,皮特一点也不会感到吃惊的。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听到渔船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远处。接着是直升机飞离渡轮时的旋冀转动声,这无疑是海洋局的直升机。皮特暗自咒骂了一声,又是一件送给罪犯的礼物。
夜幕降临了,水面上没有映出一点灯光。皮特感到很奇怪,上层甲板的人怎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才撤离渡轮。他确信有一、两个人留下来防备着他死后又活过来。阿马鲁和萨拉森是不会杀死其他人的,除非他们能够确切地证实皮特已经死了。
皮特十分焦虑,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很显然,他处于劣势。假如洛伦和格恩已经被带离阿尔罕市拉号,他就该设法上岸,把情况通知乔迪诺和美国边境城市卡莱克西科的海关官员。船员呢?警戒心告诉他,必须首先证实阿马鲁和他的人已经不在船上才能行动。万一有个人留下来等着看他是不是装死呢?他们是可以等。他们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而他则一无所有。
他从轮翼下游出来,转身潜到船体下面。海底的泥沙离龙骨更近了,他记得刚才并没有这么近。这好像不合逻辑。后来他从船腹的排水管下游过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般底阀已经被打开了;阿马鲁要把阿尔罕市拉号沉到海底去。
他转过身,慢慢游向渡轮停放直升机的那一头。他冒着被人看见的危险,在船体旁边伸出来的甲板下面露了露头,又吸了一口气。他在水里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身体似乎完全被浸泡透了,皮肤看上去就像九十五岁老人那样地皱巴巴的。他并没有疲劳过度的感觉,但他感到体能下降了有20%。他又潜到船体下面,寻找船这头的舵。阴暗的水里很快就出现了船舵模糊的形状。他伸手抓住一把舵,慢慢把脸露出水面。
没有人斜着服盯着他,也没有枪口对准他的眉心。他手抓着舵浮在水里,放松身体等待体力的恢复。他听了听,但上面的甲板上没有声音。
终于,他挺起身体,使眼睛能看到上下舷梯的边缘之上。阿尔罕布拉号笼罩在黑暗中,里里外外都看不见灯光。甲板上显得宁静而毫无生气。正如他所怀疑的那样,海洋局的直升机不见了。对未知情况的恐惧刺痛了他,他感到背上一阵发凉。这里太安静了。
皮特暗想,今天可不是他的好日子。他的朋友被人抓起来当作人质扣留了,也可能已经死了,他不愿再想下去。他又丢失了一架海洋局的飞机,是被那些罪犯抢去的,而他本应该把他们引人圈套的。渡轮正在下沉;他完全可以肯定,有一个甚至更多的杀手正隐蔽在船上的某个地方,准备对他进行疯狂的报复。
他无法确定自己抓着舵待了多长的时间。也许是5分钟,也许是15分钟。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但他在甲板内所能看到的却只是利箭车镀铬保险杠和散热器隔栅的暗影。他待在那里,等着能看到点动静或是听见些隐秘活动的轻微响声。甲板尽头仿佛是个大张着嘴的黑洞,看上去阴森可怕。但是,如果他想要武器,就必须进去。他紧张地想,不论任何武器,只要能用来保护自己,不让那些家伙把自己剁成肉酱就行。
只要阿马鲁的人没对这艘旧渡轮做过彻底的检查,他们就不会发现那支可靠的四五口径柯尔特自动手枪。皮特把它藏在冰箱的蔬菜柜里。
他抓住伸出来的甲板,手一撑,爬了上去。他总共只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就饱过了甲板,猛力地把拖车门从下面撞开,跳了进去。他动作迅捷地拉开冰箱的门,拉出蔬菜柜。柯尔特自动手枪还在他原先放置的地方。他把这个可靠的武器抓在手里,一瞬间,宽慰感就像瀑布一样地荡漾在他的心头。
但他的轻松感转瞬即逝,因为手里的自动手枪显然很轻,太轻了。他拉下保险栓,卸下弹匣。弹匣和枪膛都是空的。他一下子失望了,连忙奔到炉边拉开放菜刀的抽屉。菜刀和银餐具也都不见了。拖车里惟一的武器好像就是已经没用了的柯尔特自动手枪。
猫抓老鼠的游戏。
他们一定全都等在外面。现在皮特知道了,阿马鲁是在消磨时间,想先拿他这个猎物玩弄一番,然后再把他分尸后扔到海里去。皮特控制住自己,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考虑对策。他摸黑坐在拖车内的床上,冷静地想着不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有杀手藏在甲板上的话,刚才他往拖车跑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能够很轻易地开枪打中他,或是用刀和棍棒把他打倒。就此而言,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现在闻进来干掉他。皮特不情愿地承认,阿马富是个狡猾的家伙。这个南美人猜到了皮特还活着,一有机会就会寻找任何能拿到手的武器。他搜查了拖车,发现这把枪很厉害,于是拿走了子弹,却把枪留了下来。这简直是虐待狂的行为。不过,这还只是折磨他。摧残他的第一步,最后还会有致命的一击。阿马鲁在杀死皮特之前肯定要让他吃尽苦头的。
皮特决定先做最重要的事情。想谋杀他的魔鬼就藏在黑暗中。他们以为他会像个婴儿那样无力抵抗,而且他正处于一艘逐渐下沉的船上,无处可逃。他正希望他们这样想。
要是阿马鲁不着急,他也不着急。
皮特悠闲地脱掉湿衣服和湿透了的鞋子,擦干了身体。然后,他穿上一条深灰色的裤子、一件黑色纯棉圆领衫和;双便鞋。接下来他不慌不忙地做了一份花生奶油三明治吃了,又喝了两杯气泡酒。他觉得体力恢复了,拉开床下的一个小抽屉,检查了一下一个皮枪套里的东西。备用弹盒不见了,他早就料到会这样。但有把小手电筒还在。此外,在抽屉的一个角落里,他还发现了一个小塑胶瓶,上面的标签表示里面装的是维生素A、维生素C和胡萝卜素。他摇摇瓶子,里面发出格格的声音,他立刻就像个快乐的露营人一样笑了。
他旋开瓶盖,把八颗四五口径的子弹倒在手里。他想,事情有希望了。狡猾的阿马鲁离万元一失还差一点。皮特装了7颗子弹在弹匣里,还有一颗则装进了枪膛。现在,他可以反击了,而可爱的老阿尔罕布拉号一旦龙骨陷进浅水泥沙中,就不会再下沉,伸出的下层甲板仍然能露在水面上。
皮特的定律再一次应验了。他想:“每个恶棍的计划至少都会有一个缺陷。”
皮特瞥了一眼手表。从他进入拖车到现在已快过去20分钟了。他在一个衣物抽屉里翻找着,找出一个深蓝色的滑雪用面罩,把它套在头上。后来他又从扔在椅子上的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他的瑞士军刀。
他拉起地板上的一个小环,打开了一个暗门。下面是他为了增大储存空间而在拖车底部安装的一个储存箱。他把储存箱搬出放在一边,然后从地板上空出来的狭窄开口处钻了下去。他躺在拖车下面的甲板上,往黑暗中看去,同时注意地倾听着。没有一点动静。那些他看不见的猎手都是极有耐心的人。
此时皮特非常从容、冷静,就像一个目标明确、做事有条理的人,对自己这次行动的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从拖车底下一路翻滚出去,像一个幽灵似地跃入附近一个打开的舱门,顺着升降梯冲入主机舱里。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尽量保持动作轻捷,不弄出声响。
阿马鲁不会让他有丝毫松懈的。
没有人看管用来制热以产生蒸汽推动活动横梁引擎的锅炉,炉体已经冷了,哪怕是把赤棵的手掌直接贴在钉着铆钉的厚炉壁上,皮肤也绝不会被烫伤。皮特右手平举着手枪,左臂尽量伸长,把手电筒往左前方照过去。只有不加戒备的人才会把光束照在自己身体的正前方。要是角落里有人准备向用光束晃了他眼睛的人射击的话,他会准确地把武器瞄准预料中的那个躯体的位置,也就是光束的正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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