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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的秘密生活

时间:2014-03-19 09:39:08  来源:  作者:(美)苏·蒙克·基德  
简介:女孩莉莉出生在美国南方小镇上的一个绝望的家庭之中,她的母亲因为年轻无知未婚先孕,生下莉莉后便陷入抑郁之中,一度曾经抛弃女儿离家出逃。父亲性情暴戾,被沉重郁闷的农场生活压迫得人性尽失,对女儿从无爱心。莉莉四岁时,在一个偶然的事故中碰响手枪,打死了母亲,从此沉入地狱,在内外交困的悲苦中走过童年。唯一爱她、给她安慰和帮助的,是身世同样悲惨的黑人保姆罗萨琳。十四岁的时候,莉莉的内心开始觉醒,下决心离开冰冷的家乡,另找一个屋檐生活。她带着罗萨琳,循着母亲留下的唯一踪迹,找到一个叫“蒂伯龙”的小镇,被三个养蜜蜂的黑人姐妹收留,从此走上了一条救赎和新生的道路。在那个奇特的粉红色的房子里,她被爱包围,被美好、希望、虔诚和甜蜜包围,最终她的生命被明灯点亮,她寻找到自我,学会了坚强,也懂得了宽容。...
  “我叫莉莉,她叫罗萨琳。”我说,但当六月跟在她后面出现在门廊里时,我有些犹豫不决。我张着嘴,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但是,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使我自己也惊讶不已。“我们从家里逃了出来,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我告诉她。要是换了任何一个时候,我都可以轻松地把自己的谎言编得天衣无缝,而现在我却脱口说出了真相,悲惨的真相。我看着三姐妹的脸,尤其是八月的脸。她摘下眼镜,揉着鼻梁两侧的凹痕。屋里鸦雀无声,静得让我能听见隔壁房间里滴答作响的时钟。八月又戴上眼镜,走到罗萨琳面前,仔细看了看她额头上的缝线,她眼睛下方的伤口,还有她太阳穴和胳膊上的伤痕。“你好像是挨打了?”“我们出来时,她从大门台阶上跌了下来。”我连忙替她回答,天生爱撒小谎的坏毛病又犯了。八月和六月交换了一下眼神,而罗萨琳则眯缝起眼睛,让我明白我又故态复萌,抢着替她答话,仿佛她不在场似的。“好吧,你们可以留在这里,等你们想清楚了想干什么再说。我们总不能看着你们流落街头吧。”八月说。六月闻此大惊失色。但是,八月——”“就让她们住在这里。”她又说了一遍,那口吻让我知道了谁是大姐谁是小妹。没问题的。我们的蜂房里有帆布床。”六月愤然而去,红裙子在门边忽闪而过。“谢谢你。”我对八月说。“不客气。坐下吧。我去拿些橘子水来。”我们坐在藤摇椅上,而五月却警觉地站着,咧嘴露着疯女人般的傻笑。我注意到,她胳膊上的肌肉很发达。“你们怎么都是用月份起名字啊?”罗萨琳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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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惊胆颤的日子
  第二部分 心惊胆颤的日子
  “我们的母亲喜爱春天和夏天。”五月说,“我们还有一个妹妹叫四月,不过……她很小就死了。”五月的笑容消失了,冷不丁地哼起了“噢!苏珊娜”,就好像她的生命维系于此似的。我和罗萨琳看着她,她的歌声变成了哭声。看她痛哭的悲伤模样,好像四月之死就发生在此时此刻似的。八月终于用托盘端着四杯橘子水回来了,插在杯口上的橙片真是漂亮极了。“噢,五月,宝贝,你到哭墙那里哭完了再回来。”她说,指着门口,轻轻推了她一下。八月的举动就好像这是发生在南卡罗来纳州家家户户的寻常事。请喝——橘子水。”我轻轻地呷着。但是,罗萨琳端起来一饮而尽,还打了一个响嗝,我以前初中时的男生们一定会羡慕不已的响嗝。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八月装作没有听见,而我则盯着天鹅绒脚凳看,真希望罗萨琳能够文明点。“你们叫莉莉和罗萨琳,对吗?”八月说。你们姓什么?”“罗萨琳……史密斯,莉莉……威廉姆斯,”我撒谎道,又接着说下去,“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死了,然后,我爸爸上个月在斯伯坦堡县我们农场的一次拖拉机事故中也死了。我在那里没有任何亲人,因此他们要把我送到一个家庭寄养。”八月摇了摇头。罗萨琳也在摇头,但是,她摇头是别有他因。“罗萨琳是我们的管家,”我继续说,“除了我以外,她没有任何亲人,于是我们决定去弗吉尼亚找我姨妈。不过,我们身无分文。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期间,你有什么活儿让我们做做的话,也许我们可以挣一点钱,然后继续上路。我们并不急着去弗吉尼亚。”罗萨琳怒目瞪着我。屋里一时鸦雀无声,唯有冰块在我们的玻璃杯里摇动轻响。我竟然没有意识到屋里闷热难耐,也没有觉得我的汗腺受到了刺激。我能真真切切地闻到自己身上的体味。我举目看看墙角里的黑圣母,然后目光又回到八月身上。她放下杯子。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颜色的眼睛,最纯净的姜黄色眼睛。“我也是弗吉尼亚人。”她说。不知什么原因,她的话又激起了刚进屋时流动在我的肢体里的那股电流。“那么,好吧。罗萨琳可以帮五月做做家务,你可以帮助我和扎克养蜂。扎克是我的主要助手,因此我不能支付你们工钱,不过,你们至少有地方住,有饭吃,然后,我们打电话给你姨妈,看她能否寄点车票钱来。”“我记不确切她的全名。”我说,“我爸爸只是喊她伯尼姨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孩子,到弗吉尼亚去一家一家挨门挨户打听吗?”“不是的,夫人,就在里士满打听。”“我明白了。”八月说。问题是,她真的明白了。她看穿了我的把戏。那天下午,蒂伯龙上空热浪积聚;最后,终于下了一场雷雨。我、八月和罗萨琳站在毗连厨房后面装着纱门的门廊里,望着暗紫色的乌云压住树冠,狂风肆虐地抽打着树枝。我们在等着雨停,那样八月才能带我们去看蜂房里的新住处。蜂房由院子后面角落里的车库改建而成,与房屋的其他部分一样,油漆成同样热烈的粉红色。雨雾不时地飘过来,打湿了我们的脸。每一阵雨雾袭来,我都不愿意抹去脸上的雨水。这样使我眼里的世界看起来如此活泼生动。我禁不住羡慕起暴风雨来,因为它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八月走进厨房,拿着三个烙馅饼的平底铝锅回来了。她把锅递给我们。走。咱们顶着锅跑过去。至少我们头上不会淋到雨。”我和八月头上顶着平底锅冲进倾盆大雨。我回头一看,只见罗萨琳把平底锅拿在手里,根本没明白它的用途。我和八月跑到蜂房后,我们只好挤在门口,等着罗萨琳。罗萨琳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用平底锅接着雨水,然后又泼出去,像个玩水的孩子。她走在水坑里,仿佛那是波斯地毯似的。当一声惊雷在我们周围炸响时,她抬头看看雨淋淋的天空,张开嘴巴,让雨水落进去。自从那几个人打过她之后,她的脸变得消瘦而疲倦,她的目光变得迟钝,就好像他们将她的眼睛打得全然没了精神。现在,我发现她正在恢复到她从前的模样,就像一个能够经受住任何风吹雨打的女王,仿佛任何东西都无法使她动摇。她要是能再注意点自己的风度就好了。蜂房里面很大,放着希奇古怪的酿蜜机具——大水箱、气体燃烧器、木钵、木杆、白色蜂箱,以及堆在架子上的涂了蜡的蜂巢。我的鼻孔几乎浸没在甜蜜的气味里。罗萨琳身上淌下来的雨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大水洼,八月赶紧去拿毛巾。我看见一面墙边摆满了架子,上面放着金属螺盖玻璃瓶。带面网的帽子、工具、蜡烛挂在正门旁的铁钉上,所有东西上面都敷着一层薄薄的蜂蜜。当我走动的时候,觉得鞋底有点黏滞感。八月将我们领到后面的一间小角房里,里面有一个盥洗槽、一面大镜子、一扇没挂窗帘的窗户,还有两张木架帆布床,床上铺着洁净的白床单。我把旅行包放在第一张帆布床上。“当我们不分昼夜割蜜时,我和五月有时就睡在这里。”八月说, “可能会很热,所以你们要开电风扇。”电风扇搁在沿着后墙置放的一个壁架上。罗萨琳走过去,啪嗒一声打开开关,顿时叶片上的蜘蛛网被吹得满屋子乱飞。她只好拂去吹到她颧骨上的蜘蛛网。“你需要换上干衣服。”八月对她说。“我的衣服会自然风干的。”罗萨琳说。说罢,便张开四肢躺在帆布床上,压得床腿都弯了。“要用卫生间的话,你们得到大屋里去,”八月说,“我们不锁门,只管进来好了。”罗萨琳的眼睛已经闭上。她已经睡着了,嘴里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八月压低了声音:她从台阶上摔下来了?”“是的,夫人,她头朝下跌倒了。在最上面一级台阶上,她的脚被地毯绊了一下,我妈妈也被那块地毯绊倒过。”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之秘诀在于不要过多地解释,只要讲一个令人可信的细节就够了。“好吧,威廉姆斯小姐,明天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她说。我站在那里,正在疑惑她在对谁说话,威廉姆斯小姐是谁,这时,我猛地想起来,我现在就叫莉莉?威廉姆斯。那是撒谎的另一个秘诀——你必须让你编造的故事始终能够自圆其说。“扎克要外出一个星期,”她说,“他一家去波利斯岛看他姨妈去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我将做什么?”“你将和扎克还有我一起工作,酿蜜,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走,我领你转转去。”我们走回堆满机具的大屋。她将我领到一排一个一个摞起来的白色蜂箱前。“这些叫做巢房。”她说,一边将一个蜂箱放在我面前的地上,掀开了盖子。从外表上看,那蜂箱像一个从梳妆台抽出来的普通的旧抽屉,但里面却是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巢框。每个巢框里涂满了蜂蜜,用蜂蜡封好。她用手指一指。“那边的是起刮刀,我们在那里铲除蜂巢上的蜂蜡。下一道工序是把蜂蜡倒进这边的融蜡机里。”我跟着她,踏过蜂巢碎片,那是她们的收获,而不是尘埃。她在大屋中央的一个大金属罐前停下脚步。“这是摇蜜机,”她说,拍拍罐身,仿佛那是一条乖顺的狗,“爬上去看看里面。”我爬上两级梯子,从罐子边缘往里面看。这时,八月啪嗒一声打开开关,地上的一台旧电动机劈啪劈啪摇晃着发动起来。摇蜜机缓缓启动,就像集市上的棉花糖机一样渐渐加快了速度,直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蜂蜜香甜味。“它的作用是分离蜂蜜,”她说,“除去坏的成分,保留好的成分。我一直在想,要是能有这样的摇蜜机来区分人类该有多好。只要把人扔进去,摇蜜机就能区分出好人和坏人来。”我回头看看她,她那双姜黄色眼睛也正在看着我。我是不是有点多疑了,以为她说到人类的时候,指的就是我?她关掉电动机,随着一连串滴滴答答的响声,电动机停止了哼哼。弯腰看着摇蜜机上伸出来的褐色管子,她说,“蜂蜜从这根管子流进折流槽,然后流经加热盘,最后流进沉淀槽。那是装蜜口,在那里装桶。你会熟悉工作流程的。”我对此心存怀疑。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好了,我想你也像罗萨琳一样需要休息一下了。六点钟吃晚饭。你喜欢吃红薯饼干吗?那是五月的拿手活。”她走后,我躺在那张空帆布床上,听着大雨打在屋顶上。我仿佛觉得已经旅行了好几个星期,好像在徒步穿越丛林的旅途上,需要不停地躲闪着狮子和老虎,试图到达埋在刚果地下早已消失的钻石城。很巧,那正是我在离家之前,在西尔万听到的最后一次日场音乐会的主题。我觉得我属于这里,我真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在这里与在刚果没什么两样,因为我对这里也很陌生。与黑人妇女一道住在黑人家里,吃她们的饭,睡在她们的床单上——尽管我对此并无反感之意,但是这对于我毕竟是全新的经历,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的皮肤这样白。狄瑞认为黑人妇女不聪明。既然我打算和盘说出真相,也就意味着坦白最残酷的事实,我认为她们可以说是聪明女人,不过,没有我聪明,因为我是白人。我躺在蜂房里的帆布床上,心里想的全是八月是多么聪明,多么有教养,这使我感到吃惊。那使我意识到,我骨子里还是隐藏着某种偏见。当罗萨琳小憩醒来时,还没等她的头离开枕头抬起来,我便说道,你喜欢这里吗?”“我想是的。”她说,扭动着身体想坐起来。到目前为止。”“哦,我也喜欢这里,”我说,“所以,我不希望你说出什么话来,把事情弄砸了,行吗?”她两手交叉放在肚皮上,皱起眉头。譬如说?”“不要提我包里的黑圣母画像,好吗?也不要提起我妈妈。”她抬起胳膊,开始把她松开的辫子编好。“你为什么要保守那个秘密呢?”我还没来得及梳理我的理由。我想说的是,因为我只想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 ——不是一个寻找母亲的流浪女孩,而是一个在暑假里访问南卡蒂伯龙的正常女孩。我需要时间赢得八月的喜欢,这样,当她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时,也不会赶我走。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但是,尽管我心里是这样想的,我知道这些想法仍然无法完全解释清楚为什么对八月说起我母亲时,我会如此忐忑不安。我走过去,开始帮着罗萨琳编辫子。我发现自己双手有点儿发抖。你告诉我,你什么也不会说。”我说。“那是你的秘密,”她说,你爱怎么就怎么好了。”第二天早晨,我醒得很早,便到外面散步。雨过天晴,太阳在云团后面放出红光。蜂房后面的松林绵延伸展到四面八方。我依稀能够辨认出隐在远方树下的大约十四只蜂箱,蜂箱顶上的邮票闪着白色的亮光。头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八月说她拥有她祖父留给她的二十八英亩土地。在像这样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女孩在二十八英亩土地上可能会迷路哩。她只要打开一扇活动地板门,便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钻过一条云隙,从镶着红边的云霞里照射出来。我沿着起自蜂房的一条小路,迎着阳光走进松林。我经过一辆装满园艺工具的手推车。手推车放在一块番茄地旁边,用一根根尼龙软管拴在树桩上。番茄地里夹杂种着橘黄色鱼尾菊和沉甸甸垂向地面的淡紫色唐菖蒲。我看得出来,三姐妹都很喜爱鸟。林间有一个供鸟儿饮水的池子和很多食皿——挖空的葫芦和成排的大松球触目可见,每个食皿里都涂着花生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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