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看到餐厅的墙上有个人影,瑞琪儿也在听着。
路易斯讲得更慢了:“可能还有更多的说法。但是,艾丽,事实是谁也不知道死后会怎么样。人们说他们知道,他们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信仰而相信自 己的说法。你知道什么是信仰吗?”
“哦”
路易斯说:“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坐在椅子上,你想我的椅子明天还会在这儿吗?”
“还会的,当然了。”
“那么你就有一种信仰,你相信它还会在这儿。我也相信,信仰就是相信一件事会是什么样子或者相信它是什么样子,明白了?”
“明白了。”艾丽肯定地点着头。
“但是我们不知道它会不会还在这儿,也许有个偷椅子的贼可能会闯进来,偷走它,对吧?”
艾丽咯咯地笑起来,路易斯也笑了。
“我们只是相信这种事不会发生。信仰是一种了不起的东西,真正信奉宗教的人希望我们相信信仰和知道是一回事,但我自己不信这一套。因为关于这 个话题有太多不同的观点了。我们所知道的是我们死的时候,有两种事情中的一种会发生。或者是我们的灵魂和思想能经历死亡之后保存下来,或者不能。 如果能保存下来,就会打开人们的思想之门,会有各种可能性。如果我们没死的话,那就只是大醉了一场。死就是死。”
“就像睡着了?”
路易斯想了一下说:“我想,更像被麻醉了。”
“爸爸,那你信哪一种呢?”
墙上的影子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路易斯成年后一直认为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结,死亡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死而复生,但现在,他有些相信了,至少因为小猫丘吉的缘 故吧。
他慢慢地对女儿说:“我相信我们死后思想和灵魂仍能保存下来,至于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知道,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可能你一生中相信什 么,死后就会变成什么。不过我相信我们死后会仍然以某种方式继续存在下去的,我相信克兰道尔太太可能在某个地方。她在那儿很快乐的。”
艾丽说:“你信仰这种想法。”艾丽的话听起来不是带着疑问的口气,而是带着敬畏的语气。
路易斯有点尴尬又有点高兴地笑着说:“我想是吧,我也相信你该上床睡觉去了,10分钟前就该去上床睡觉的。”
他亲了女儿的嘴巴和鼻子两下。
“你认为动物也会死后继续活下来吗?”
“是啊。”路易斯毫不犹豫地说。有一刻他甚至想说:“特别是猫。”这几个字就在他嘴边转动了一会,但他没说出来。他觉得皮肤发紧发冷。
“好了,”艾丽从路易斯膝头爬下来说,“我要去亲亲妈妈,跟她说晚安了。”
“去吧。”
路易斯看着女儿向厨房走去,在餐厅门口,艾丽回身说:“我那天真傻,以为丘吉死了,哭成那个样子,是吗?”
路易斯说:“不,宝贝,我想你一点都不傻的。”
“要是小猫死了,我能承受得了的。”艾丽说,接着好像有点吃了一惊,想着自己怎么会说出刚才说的话。接着她好像同意自己的想法似地说:“当然 ,我肯定能接受这个事实的。”说完去找妈妈去了。
后来在床上时,瑞琪儿说:“我听到你刚才跟女儿说的话了。”
路易斯问:“你不同意那些说法?”路易斯认为如果妻子想说出她的想法的话,也许最好让她说出来。
瑞琪儿带些似乎不属干自己性格的犹豫,慢慢地说:“对,路易斯,对。我觉得太可怕了,你知道,我被吓着的话,就总想防范这种念头。”
路易斯记不得瑞琪儿说话时有过这么费心思的时候,突然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小心谨慎些跟妻子谈论这个话题,比跟女儿讲时还要小心。他觉得自己像个 探矿者。
“伯什么?怕会死掉吗?”
“不是怕我自己会死掉,我几乎从没想过,再没想过;但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经常想到死亡,总睡不着,老是梦见有许多怪物要在床上吃掉我,所 有的怪物看起来都像我姐姐赛尔达。”
路易斯想,噢,这就是症结所在。在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以后,她终于要说出真相了,说出她对死亡恐惧的症结所在了。于是路易斯说:“你并不常提她 啊。”
瑞琪儿笑了,抚摩着丈夫的脸说:“路易斯,你真可爱。我从来没提起过她,我还尽量永远不想起她呢。”
“我一直认为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确实,我有我的理由。”她停下话,沉思着。
路易斯说:“我知道她死了……死于脊髓性脑膜炎……”
“是脊髓性脑膜炎。”瑞琪儿重复了一下,说,“我们家里再也没有她的照片了。”
“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在你父亲的……”
“在他的书房里。是的,我忘了那张了。我想,我妈妈钱包里还有一张。我姐姐比我大两岁。她得了病……一直躺在后面的卧室里……像一个不被人知 晓的肮脏的秘密。路易斯,她总是躺在那儿,最后死在了那儿,这就是我的姐姐,一个肮脏的秘密……她一直是个不被人知晓的肮脏的秘密!”
瑞琪儿突然大哭起来,路易斯觉察到妻子有些要歇斯底里了,他警觉起来,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肩膀,但他刚一碰到妻子的肩膀,她马上缩开了。路易斯 听到自己的手指在妻子睡衣上刮擦的声音。
“瑞琪儿……宝贝……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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