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塔尔感到一个微笑在她脸上形成。她认真地思考着赖拉所说的话:我们仅有的自由就是在苦痛和快乐之中选择。既然这所有无关紧要的一切就是我们的命运,那我们就不应该痛苦地忍受着它,而应该学会享受它。她注视着赖拉冷漠舶脸,散发着违反常理的,充满魅力的智慧,她充满爱慕却绝无欲望地注视着他。他对自己说(仿佛她已完全清除了刚才的幻想);他在很久以前就把他所有的男性能量化成了他有力的,逻辑的力量,化成他在他的工作队伍中所拥有的权威。她想象着在他们下车的时候;当赖拉继续用他的话吓唬着那位讨人喜爱的夫人的时候、尚塔尔谨慎地消失在一个电话亭中,在那儿向他们承认所有的错误。
44
那些日本人,美国人,西班牙人,俄国人,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接着相机,下了火车。
让。马克试图让尚塔尔从他视线中消失。宽阔的人群好像一下子浓缩了一样,消失在月台下的自动扶梯处。在自动扶梯尽头的候车室中,一个电影剧组冲向前去,后边蹬着一群笨手笨脚的乌合之众。他们挡住了他的路。从火车上下来的乘客们被迫停了下来。当一些孩子从边上的楼梯下去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喝彩声和喊叫声。他们都戴着头盔,不同颜色的头盔,仿佛他们是一个运动队,摩托车或是滑雪比赛的运动队。他们就是被拍的人。让·马克踞着脚尖,想高过那群人的头顶,寻找尚塔尔的踪影。终于,他看到她了。她在这一纵队孩子的另一边;一个电话亭中。她把听筒举在耳边,正在说着什么。
让。马克想努力为自己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他推操着一个脖子上挂着机相的人。那人气愤地踢了他一脚。于是,让·马克用胳膊肘猛击那个人,只差没有砸落他的相机了。
一个警卫挤了过来,他要求让。马克在拍摄结束之前不能离开。就在这时候,尚塔尔走出了电话亭。他的目光与尚塔尔的相遇了。他心急如焚地想接过人群去,但那名警卫随即紧紧地夹住了他的手臂。让·马克痛得弯下腰去,于是,尚塔尔又在他视线之外了。
最后一个戴头盔的孩子走过去了,那个警卫终于松开了他,允许他离开。他望向那个电话亭,但它已经是空的了。一群法国人在他身边停住了脚步,他认出他们是尚塔尔的同事。
“尚塔尔去哪儿了?”他问其中一个女孩子。
她用一种责备的语气回答:“你才应该知道她去哪儿了。你向她发出了信号,我全看见了,你毁了一切。”
赖拉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们走吧!”
那个女孩儿问:“那尚塔尔呢?”
“她知道地址。”
“这位先生,”那位手指上戴满了戒指的优雅的夫人说,“他也在找她。”
让·马克确信,赖拉见过他,就像他见过赖拉一样。“你好。”
“你好。”赖拉回答道。他微笑着:“我看见你在与人发生争执,一个人对一群人。”
让·马克想,他从那个男人声音里听出了一些同情。在他的痛苦中,它就象一只向他伸出的援助之手。他想抓住它;它就象一点火花,在片刻之间向他承诺了友谊,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他们并不相识,而仅仅出于一种对突然产生的相互同情的好感。他们准备帮助彼此。它就象一个美丽的梦,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他自信地说:“你能告诉我你们下榻的宾馆的名称吗?我想到时打个电话或直接过来看看尚塔尔在不在。”
赖拉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
“那么,很抱歉,”他友好地,几乎是遗撼地说:“我不能把它告诉你。”
那火花一下子被掐灭了。让·马克突然感到肩膀上被那个警卫扭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绝望地离开火车站。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只是沿着路向前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他所有的钞票又数了一遍。那些钱足够付回程的车票,但再也没有多余了。如果他已下定决心,他可以立即离开。今天晚上,他就能在巴黎了。
显而易见,这是最合情合理的作法。他在这儿能做些什么呢?什么也不能,但他仍然不能走。他绝不能走。只要尚塔尔在伦敦,他就不能离开这儿。
但他还必须省下回程车票的钱,所以他也不能住旅馆。那他睡在哪儿呢?突然,他意识到了,他对尚塔尔的声称最终得到了证实:他最深的使命感,是为了一个边缘人,为了一个舒适地,真实地,但却是在完全不确定的临时环境下生活着的可加入任何一方的人。突然,他在这儿恢复了自我,他回到了那些他本该属于的人中去:那些段有屋顶遮蔽他们的一无所有的穷人中。
他回亿起他与尚塔尔的争论。他有一种幼稚的想法,想要她立即就站在他面前,然后他就可以对她说,看,我是对的,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无关紧要,无家可归的乞丐。
45
夜幕降临了,空气逐渐变得有些寒气逼人。他选择了一条一边有一排别墅,另一边有一个由铁栅栏围成的广场的街道。那儿,在沿着广场的人行道上,有一排木制长椅。
他坐了下来,感到精疲力竭。他想把腿放到长椅上。他想:它确实就是这样开始的,有一天,一个人把他的腿放到一张长搞上,然后夜色降临,他睡着了。那就是一个人如何在一夜之闯加入了流浪者的队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
然而,不久,他就强打起精神、控制住自己的疲劳,一下于坐了起来,就象教室里的一名优秀的小学生。他的背后全是树,他的前方,马路对面的别墅。它们的结构都很类似,白色,三层,门前都有两根圆柱,每一层都有四扇窗户。他仔细地观察着这条少人问律的街道上的每一个过路人。他决定一直呆在那儿,直到尚塔尔出现。等待,是他能为她,为他们两人做的唯一一件事。
突然,街道右边三十米开外处,有一幢别墅的所有窗子都亮了起来。有人从里边拉上了红色的窗帘。他猜,可能是某个时髦的家伙要开个派对。但他很惊讶地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进去。是他们一直在那儿,但却到现在才开灯吗?或者是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所以没看见他们的到来?上帝网,如果因为睡着了而错过了尚塔尔该怎么办呢?突然,他被一种纵欲的怀疑惊得目瞪口呆。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了那句话“你很明白为什么要去伦敦”,那句“你很明白”突然让他产生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念头;伦敦,那个英国人居住的城市,那个不列颠的家伙,布列坦尼克斯。在火车站,她是在给他打电话,她是淡了他才离开赖拉,离开她的同事们,离开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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