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让我一时感到激动和骄傲,像是老爸说的。她和我之间仿佛不再有上帝和他的崇拜者之间那么大的差异了,没有。
第二天,蓬松的云朵像兔子一溜烟往西跑了,背风岛的太阳像蛇一样吐着火舌,非常热。
我们喝起水来像冰凉的小黑河里的鲸鱼。我们越往上爬,空气越凉爽,后来再没有蚊子来叮我们了。发育不良的枯树林中横贯着莫纳克亚山喷吐出的一道道剃刀般的黑色熔岩。石头地的走势像蜿蜒爬过的蜗牛,是啊,只要轻轻擦过那块石头,你的手指很快就会血流如注,于是我绑紧了靴子,用皮革带子绑好双手,同样也帮麦克尼姆绑好了。她脚上的水疱起痂了。
她的鞋底没有像我的一样垫上羊毛,明白吧,但是别管那个女人以前抱怨过什么,她当时一点都没叫苦,没有。我们在一片荆棘丛生的树林里扎下帐篷,薄暮遮住了我们的营火,像涂了层蜡,但是他也遮住了所有偷偷上山的人,我变得有点紧张。我们的身体累垮了,但头脑还不困,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你真的不害怕,我指着山上的方向说,像杜鲁门·内普斯那样到山顶去会老乔吉?
麦克尼姆说对她来说天气要可怕得多。
我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你认为他不是真的,对吧?
麦克尼姆说老乔吉对她来说不是真的,不是,但是对我来说他可能是真的。
如果不是老乔吉的话,是谁,我问,导致了陷落?
有一阵儿,我不认得的奇异的鸟儿在黑暗中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新闻。先知回答说,是前辈们造成了自己的陷落。
哦,她的话让我云里雾里。可是前辈们是智者啊!
我记得她回答说,没错,前辈们的智慧征服了疾病,跨越了距离,插下了种子,而且能轻而易举地创造奇迹,但是它没有征服一件东西。人类心中的渴望,不,一种永无休止的渴望。
渴望什么?我问。前辈们拥有一切。
呃,更多的工具,更多的食物,更快的速度,更长的寿命,更轻松的生活,更多的能量,对。那时候整个世界很大,但是对于这种渴望还不够强烈。这种渴望让前辈们冲破天空,让海洋沸腾,用疯狂的原子毒化土壤,顽固地播撒腐烂的种子,于是孕育了新的灾难,小孩生下来都是怪胎。最后,令人心痛的是,很快,国家分裂成野蛮的部落,文明时代结束,仅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闪亮着最后一丝余火。
我问麦克尼姆为什么在山谷的时候从来没有谈及这个故事。
山谷人不想听到这个,她回答道,那种人类的渴望造就了文明,但扼杀它的也正是人类的渴望。我以前在异乡和其他部落一起住过,我是从那儿得知的。有时候当你说一个人的相信的东西不是真的,他会认为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生活不是真实的,而且他们相信的真理是错误的。
是啊,她很可能是对的。
第三天,外面晴空万里,但是麦克尼姆感觉腿上软弱无力,于是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背上了,除了她的工具袋。我们要长途跋涉穿过山肩到南面去,在那里有一条前辈留下的小路的遗迹,蜿蜒通往山顶。正午时分,麦克尼姆休息了,因为那是需要穿过的最后一片树林了。
我去收集足够的木柴,捆成两捆。我们眯着眼俯瞰莫纳劳山,只见“马鞍路”上有个马队,科纳人的金属器件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们的位置那么高,他们看上去不过白蚁般大小。
我真希望能用大拇指和食指把这些野蛮人都捏碎,然后在我的裤头上擦去黏糊糊的汁液。我祈祷星美永远不要让科纳人发现这条通往山顶的路,因为路上有绝佳的设埋伏的地方,而且我想麦克尼姆和我都无法长期和他们做斗争。不管怎样,我没看见什么马蹄印和搭帐篷的痕迹。
出了树林,狂风大作,刮来的没有一丝烟雾,没有农田,没有粪便,到处是无尽的微小粉尘。在长着灌木丛的陡峭斜坡上,鸟儿也更少了,只有秃鹰在高空翱翔。傍晚前我们来到一群前辈建筑前,麦克尼姆说这里以前是个宇航员村,宇航员是解读星星的智者神父。自从陷落之日起,这个村庄就再没有人住过,我没见过比这儿更破败的地方。没有水,也没有土壤,而且夜幕降临时,噢,阴森森的,还很冷,所以我们穿得厚厚的,又在一处空房子里生起了一堆火。火焰和在周围已经失宠的墙上的影子一起跳跃着。第二天就要到山顶,我为此感到焦虑不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我不再胡思乱想,我问麦克尼姆,院长说整个世界是围着太阳飞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者希罗人说的是真的,太阳围着整个世界飞?
院长说的很对,麦克尼姆回答。
那么真正的事实和看起来的事实看起来并不一样?我说。
对,而且通常情况都是这样,我记得麦克尼姆说,那就是为什么真正的事实是更珍贵更稀有的钻石。
不久,她就一头睡去,但是我的思绪让我毫无睡意,后来一个不说话的女人径自过来坐在火堆边上,打着喷嚏,浑身发抖。她的玛瑙贝项链表明她是个哈诺姆渔民,如果她一直活着,肯定是个无忧无虑的人。这个女人在火中伸开双手,化成青铜色和红宝石颜色的花瓣,但是她只是寂寞地叹息,比关在井里的盒子中的鸟儿还寂寞,你看,火焰也无法让她感到温暖。她没有眼球,只有小鹅卵石,我想她爬上莫纳克亚山是不是求老乔吉让她的灵魂石化,永远睡去。死去的人听得到活人的想法,那个溺水而死的渔民用小鹅卵石盯着我,点点头意思说是的,她拿出一个烟斗想舒服下,但是我没有抽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我醒来,火堆快灭了,被石化的哈诺姆人已经离开了。那个人在灰尘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我有一阵闻到了她烟斗中烟的味道。瞧见了吧,我想,麦克尼姆知道很多关于智慧和生命的事情,但是山谷人知道更多关于死亡的事。
第四个清晨,风并非来自这个世界,不,摧枯拉朽,昏天暗地。它刮得人说不出话来,透过身上的皮革和毛皮把身上的热气全都吹散。从宇航员村通往山顶的路被严重损坏了,是啊,大片大片的山崩,没有叶子,没有根,也没有苔藓,即使只是干燥冰冷的灰尘和沙砾也像一个疯婆子一样抓着我们的眼睛。我们山谷靴已经被撕碎了,后来麦克尼姆给我们两个都穿上了一双智者先知的靴子,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做的,但真是非常暖和、柔软和结实,于是我们可以继续前行。四五里之后,地面变平坦,你觉得你不再是在山上了,不,你更像是一张桌子上的蚂蚁,它就像悬在不同世界之间的一块平地。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绕过一个弯,我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那个院子,跟杜鲁门讲的一样,尽管院墙不像红杉树那么高,不,也比云杉树高。山路径直通往那道铁门,对,但是它完好无损的院墙并非一望无尽,不,你用不了四分之一个早上就能绕着它走一圈。在院子里垫高的地面上有一些碗状的庙宇,是的,在夏威夷或整个世界最奇异的前辈建筑,谁知道呢?但我们怎么才能到那儿去呢?麦克尼姆拍打着那扇肃穆的大门,喃喃自语,我们需要一股特别强大的冲击力把这些门从折页上撞下来,对。尽管她的工具袋里没有能让她一下子把它撞开的工具,但她拿出了一根智者的绳子,跟交易会上先知们拿的那种一样,轻巧且做工精细。在大铁门上面伸着两个凸起的木桩,她想用绳子套住其中一个。狡猾的风没能让她完成目标,但是我接下去试了下,只试了一次就套上了,我们互相帮助爬上了老乔吉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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