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疯子干的,”他说,“他一定是疯了。”
“您喝杯咖啡不好吗?”我劝他。
“我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好了,您是……”
“卡罗威。”
“呃,我现在好了。他们把杰米放在哪儿?”
我把他领进客厅里他儿子停放的地方,把他留在那甲。有几个小男孩爬上了台阶,正在往门厅里张望。等到我告诉他们是谁来了,他们才勉勉强强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盖兹先生打开门走了出来,他嘴巴张着,脸微微有点红,眼睛“断断续续洒下地滴泪水。他已经到了并不把死亡看作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的年纪,于是此刻地第一次向四周一望,看见门厅如此富丽堂皇,一间间大屋子从这中又通向别的屋子,他的悲伤就开始和一股又惊讶又骄傲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了。我把他搀到楼上的一间卧室里。他一面脱上衣和背心,我一面告诉他一切安排都推迟了,等他来决定。
“我当时不知道您要怎么办,盖茨比先生……”
“我姓盖兹。”
“盖兹先生,我以为您也许要把遗体运到西部去。”
他摇了摇头。
“杰米一向喜欢待在东部。他是在东部上升到他这个地位的。你是我孩子的朋友吗,先生?”
“我们是很知己的朋友。”
“他是大有前程的,你知道。他只是个年轻人,但是他在这个地方很有能耐。”
他郑重其事地用手碰碰脑袋,我也点了点头。
“假使他活下去的话,他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像詹姆斯·J·希尔①那样的人,他会帮助建设国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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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詹姆斯·J·希尔(james.J.Hill,1838-l916),美国铁路大王。
“确实是那样,”我局促不安地说。
他笨手笨脚地把绣花被单扯来扯去,想把它从床上拉下来,接着就硬邦邦地躺下去——立刻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一个显然害怕的人打电话来,一定要先知道我是谁才肯报他自己的姓名。
“我是卡罗威一”我说。
“哦!”他似乎感到宽慰,“我是克利普斯普林格。”
我也感到宽慰,因为这一来盖茨比的墓前可能会多一个朋友了。我不愿意登报,引来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所以我就自己打电话通知了几个人。他们可真难找到。
“明天出殡,”我说,“下午三点,就在此地家里。我希望你转告凡是有意参加的人。”
“哦,一定,”他忙说,“当然啦,我不大可能见到什么人,但是如果我碰到的活。”
他的语气使我起了疑心。
“你自己当然是要来的。”
“呃,找一定想法子来。我打电话来是要问……”
“等等,”我打断了他的活,“先说你一定来怎么样?”
“呃,事实是……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我目前待在格林威治这里朋友家里,人家指望我明大和他们一起玩。事实上,明天要去野餐什么的。当然我走得开一定来。”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嘿”,他也一定听到了,因为他很紧张地往下说:
“我打电话来是为了我留在那里的一双鞋。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让男管家给我寄来,你知道,那是双网球鞋,我离了它简直没办法。我的地址是B·F……”
我没听他说完那个名字就把话筒挂上了。
在那以后我为盖茨比感到羞愧——还有一个我打电话去找的人竟然表示他是死有应得的。不过,这是我的过错,因为他是那些当初喝足了盖茨比的酒就大骂盖茨比的客人中的一个,我本来就不应该打电话给他的。
出殡那天的早晨,我到纽约去找迈耶·沃尔夫山姆。似乎用任何别的办法都找不到他。在开电梯的指点之下,我推开了一扇门,门上写着“囗字控股公司”,可是起先里面好像没有人,但是,我高声喊了几声“喂”也没人答应之后,一扇隔板后面突然传出争辩的声音,接着一个漂亮的犹太女人在里面的一个门口出现,用含有敌意的黑眼睛打量我。
“没人在家,”她说,“沃尔夫山姆先生到芝加哥去了。”
前一句话显然是撒谎,因为里面有人已经开始不成腔地用口哨吹奏《玫瑰经》。
“请告诉他卡罗威要见他。”
“我又不能把他从芝加哥叫回来,对不对?”
正在这时有一个声音,毫无疑问是沃尔夫山姆的声音,从门的那边喊了一声“斯特拉”。
“你把名字留在桌上,”她很快地说,“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可是我知道他就在里面。”
她向我面前跨了一步,开始把两只手气冲冲地沿着臀部一上一下地移动。
“你们这些年轻人自以为你们随时可以闯进这里来,”她骂道,“我们都烦死了。我说他在芝加哥,他就是在芝加哥。”
我提了一下盖茨比的名字。
“哦……啊!”她又打量了我一下,“请您稍……您姓什么来看?”
她不见了。过了一会,迈耶·沃尔夫山姆就庄重地站在门口,两只手都伸了出来。他把我拉进他的办公室,一面用虔诚的口吻说在这种时候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一面敬我一支雪茄烟。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他说,“刚刚离开军队的一名年轻的少校,胸口挂满了在战场上赢得的勋章。他穷得只好继续穿军服,因为他买不起便服。我第一次见到他是那天他走进四十三号街怀恩勃兰纳开的弹子房找工作。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跟我一块吃午饭去吧。’我说。不到半个钟头他就吃了四块多美元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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