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普敦幽灵号的引擎在甲板底下发出闷闷的轰隆声。贾拉一看到我就过来帮我扶着黛安的另外一只手臂。黛安看到是贾拉,就问他:“我们安全了吗?”
“船离开码头之前都不安全。”
警报和警笛声响彻灰灰绿绿的海面,每艘动得了的船都争先恐后地驶向海上。贾拉回头看看码头,忽然触电般全身僵直。他说:“你的行李!”
我本来把行李放在一辆小货车后面。那是两个磨得破破烂烂的硬壳手提箱,里面塞满了文件药品和光盘片。行李还在车上没人管。
贾拉对甲板上的水手说:“把舷梯架回去。”
他们眨着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大副已经到舰桥上去了。贾拉气呼呼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脸色很难看,我听不懂。那几个水手耸耸肩,摇着绞盘把那个伸缩舷梯架回码头上。
船的引擎声愈来愈急促了。
我飞快跑过舷梯,波浪形的铝板在我脚底下嘎吱作响。我抓住那两个手提箱,回头看了一眼。码头连接着岸上远远的那一头,我看到一小队穿着制服的新烈火莫熄的家伙,总共有十几个人。他们开始朝着开普敦幽灵号跑过来。“解缆!”贾拉大喊着,一副他是船长的样子。“解缆,马上解缆,动作快一点!”
舷梯已经开始收回去了。我把行李往船上一丢,然后自己匆匆忙忙地爬上舷梯。
我爬到甲板的时候,船身开始动了。
接着,艾维加石油的另外一个油槽爆炸了,爆震把所有的人冲倒在甲板上。
梦境
入夜之后,公路劫匪经常会和加州公路巡警爆发枪战,这样一来,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开车上路都充满了凶险。闪焰出现的时候更是雪上加霜。政府正式宣告,在闪焰出现的期间,如果没有必要,民众尽量不要开车到外地去。不过,那还是阻挡不了那些想去找家人或朋友的人。甚至有些人纯粹只是想开车出去,一直开到车子没油,或是世界末日。我匆匆收拾了几个行李箱,只要有任何我觉得不能遗失的东西,就通通塞进去,包括杰森给我的数据库档案。
今天晚上,阿瓦拉多高速公路几乎动弹不得,八号州际公路也快不到哪里去。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回头想想,自己究竟想干什么,自己的行径是不是很荒谬。
我要赶去拯救的人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太太,一个我曾经关心过的女人。那种关心的程度已经对我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当我闭上眼睛,想搜寻脑海中黛安·罗顿的影像,却再也看不到清晰的画面,只剩下一些凌乱交错的模糊影像,某些时刻,她的某些动作。例如,黛安正用一只手把头发拨到后面,整个人贴到心爱的小狗圣奥古斯丁柔软的毛上;例如,黛安偷偷拿了一个网络浏览器到工具间给他哥哥,工具间满地都是拆得七零八落的刈草机零件;例如,我和黛安躲在柳树荫下,听她念维多利亚时期的英文诗给我听,像是“夏日终年绽放”,或是“幼儿尚未知晓……”。我虽然听不太懂,却还是对着她笑……
每当黛安凝视着我,或是有一些特别的举动,我总会感觉到她是爱我的,至少,试着想爱我。然而,仿佛有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在压抑她的感情,或许是他爸爸,或许是杰森,或许是时间回旋。我心里想,就是时间回旋困住了我们,拆散了我们,把我们锁在两个相邻的房里,中间却没有门。
我才刚经过爱尔山多镇,就听到收音机里在报道,前面的犹玛镇西边有警方的大规模行动,整条公路从州界那边回堵四公里半。我不想冒那个险耽搁太多时间,于是就决定走小路。从地图上看起来似乎还蛮好走的。我可以穿越北边空旷的沙漠,开到一个叫做布莱瑟的小镇,在那里衔接到十号州际公路越过州界。
小路没有高速公路那么塞了,但车子还是不少。闪焰似乎将整个世界翻转过来,天上比较亮,地面比较暗。偶尔会有一条特别粗的光纹纠缠翻滚划过天空,从地平线的一端翻滚到另一端,仿佛时间回旋透析膜裂开了一道缝,外面高速旋转的宇宙支离破碎,烧破了透析膜。
我想到口袋里的那部手机,那部专门用来接黛安电话的手机。西蒙曾经用那部手机的号码打电话给我。我没办法回电,因为电信公司没有登录黛安的号码和牧场的号码。另一方面,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牧场。我只能等电话再响一次。我希望电话会响,却又害怕电话真的响起来。
车子开到帕罗佛迪附近,快衔接到州道的时候,路上又塞住了。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了,车速最快也只能开到每小时四十五公里。我忽然想睡觉了。我需要睡一下。我盘算了一下,也许睡一觉比较好。我决定放弃开夜车的念头,等车子少一点再上路。可是,我不想睡在车子里。一路上我看到的那些停在路边不动的车子,不是废弃的,就是遭到抢劫的车子,后行李厢开开的,仿佛目瞪口呆地张大着嘴巴。
开到一个叫做雷普利的小镇南边,我看到一张广告招牌。那张招牌被太阳晒到褪色,被风沙刮得残破不堪。在车灯的照耀下,我隐约看得到上面写着“住宿”两个字,招牌旁边有一条二车道的岔路。那条路好像很少有车子走。于是我转到那条路去,开了五分钟,来到一座围墙环绕的大院子。围墙上有一扇门。这里是一间歇业的汽车旅馆,有一栋两层楼的建筑物围成一个长长的凹型,上面是一长排的房间门,中间有一个游泳池。藉由天空一阵阵的闪光,我看到游泳池好像空空的。我下车按-电铃。
那是一个电动锁遥控门,你可以隔着安全的距离,按一下操控面板.门就会往内翻开。高高的门柱顶上装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摄影机,车窗高度的位置上有一个对讲机。摄影机转过来对准我,对讲机传出一阵喀嗤喀嗤的噪声,似乎有人启动了。我听到一阵阵的音乐从里面某个地方传出来,可能是地下室,也可能是接待室。不是那种语音设定的音乐,而是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在播放音乐。这个时候,对讲机里有人讲话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粗鲁,冷冷硬硬的,很不友善。“今天晚上不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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