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堂广场的阳台上看着他们,我感到头晕目眩,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妈妈抓紧赖恩的头发,他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她越拉越近。我看着他们两人,心想妈妈永远不会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谋杀我的凶手正把两位警察送出他家大门。
赖恩轻吻妈妈的脖子和胸部,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吻像小老鼠的脚步一样细碎,像坠落的花瓣一样轻盈,神奇中带着一丝毁灭的决绝。赖恩的亲吻有如耳语一般,带着她远离我,远离她的家人,远离她心中的悲伤。她任由自己的肉体摆布。
赖恩牵起妈妈的手,把她带离墙边,走进金属输送管之间,头上隆隆的机器声伴着回音,一片嘈杂。就在这个时候,哈维先生开始收拾行装;小弟在游乐区结识了一个玩呼拉圈的小女孩;琳茜和塞谬尔并排躺在她的床上,两人衣着整齐,心里却非常紧张;外婆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口气灌下三杯烈酒;爸爸则看着电话发呆。
妈妈急切地拉起赖恩的外套和衬衫,他也顺势帮忙。他看着她扯着身上的衣物,先脱掉毛衣,然后脱下宽大的连衣裙和套头棉衫,最后身上只剩下内裤和紧身内衣。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塞谬尔亲吻琳茜的颈背,她身上有肥皂和消炎药膏的味道,就在那一刻,他已下定决心永远不离开她。
赖恩想说些什么,我知道妈妈已注意到他想开口,她闭上双眼,关闭了外部世界,但她心中却发出阵阵强烈的呼喊。她睁开双眼看着他,他安静了下来,嘴巴闭得紧紧地。她把紧身内衣从头上脱下来,内裤也缓缓地落在地上。那样一副完美的躯体,我是永远不会拥有了。她的肌肤如月光般清澈,双眼如大海般深邃,但内心却是一片空白。她已经迷失了自己,在无尽的悲伤中,她只能自我放纵。
哈维先生最后一次关上他家的大门,自此再也不回头;妈妈忘情于最原始的欲望中,在情人怜悯的怀抱中,她暂时远离了自己破碎的心。
我过世满周年的那一天,辛格博士打电话说他不回家吃晚饭。不管怎样,卢安娜依然照常做运动。冬天的房间里总是有个角落最暖和,她坐在这里的地毯上舒展筋骨。丈夫又不回家吃晚饭的事在她脑子里不断纠缠盘绕,但她放任自己的思绪,反正运动做累了,她自然会把他抛在脑后。她坐在地上,身体前倾,朝着脚指头的方向伸长手臂,专心做着运动,脑中逐渐一片空白。她弯腰、起身,随着感受到肌肉微微疼痛带来的轻松愉快,她暂时忘记了一切。
餐厅的落地窗几乎碰到地面,窗户和地面之间只有一道细长的金属踢脚板,供排送暖气,因为不喜欢受到暖气声音的干扰,卢安娜经常把暖气关掉。从餐厅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樱桃树,树叶和花朵早已凋零,挂在树枝上的喂鸟架空空荡荡,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她不停地伸展筋骨,直到身子暖和了才停下来。此时,她已忘了自己是谁,周围的一切也离她越来越远。她忘了她的年纪和儿子,但丈夫的身影却悄悄地潜回心头。
她有个预感,隐约知道先生为什么愈来愈晚归。他的迟归不是因为有了外遇或是碰上一个崇拜他的学生,而是他的雄心。多年之前,她也曾雄心勃勃,若不是因为受了伤,她也不会轻言放弃。
她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声音,“假日”在两条街外大叫,吉伯特家的小狗闻声响应,雷在楼上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前卫摇滚歌手杰思罗·塔尔的歌声,突如其来的乐声隔离了所有的杂音。
虽然她喜欢抽烟,但为了不让雷跟着学,她偶尔才偷偷抽两口,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身体也还算健康。邻居太太们都称赞她身材保持得很好,有些太太还问她介不介意和她们分享养颜之道,但她总认为大家不过是基于礼貌,想和她这个寂寞的外国邻居搭讪而已。此时她双腿盘坐,呼吸缓慢而深沉,却无法全然放松,忘掉一切。她一直想着丈夫成了一个工作狂,雷长大之后,她一个人该怎么办?这个念头悄悄地从脚底钻上来,沿着小腿、膝盖窝爬到大腿,继续向全身蔓延。
门铃响了。
卢安娜很高兴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虽然她平日做事有条不紊,很少半途停下来,但此刻她不管运动做到一半,一跃而起,拿起披在椅子上的一条披肩,匆匆围在腰际。雷在楼上放音乐放得震天响,她在乐声中走去开门,一时认为敲门的说不定是邻居。人家过来抱怨音乐声太响,她却穿着红色紧身裤,腰际围着大披肩来应门。
站在门口阶梯上的是露丝,手上抱着一个装食品的纸袋。
“嗨,”卢安娜说,“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雷。”
“请进。”
她们几乎扯着嗓门说话,才能压倒楼上的音乐声,露丝走进了前厅。
“请自己上楼吧。”卢安娜边喊边指着楼梯。
我看着卢安娜打量露丝宽松的工装裤、高领毛衣及带帽上衣。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嗯,说不定我可以从她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
露丝稍早跟着妈妈去超市,母女一起买菜时,她在纸盘、塑料叉匙之间看到一些蜡烛。
在学校里她就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回家之后她躺在床上看《铃声响》,然后帮她妈妈整理她爸爸所谓的工具室以及她自己所谓的“诗人小屋”,后来还陪妈妈一起买菜。但这些都不足以悼念我过世已经一周年,所以她决定做些特别的事情。
一看到蜡烛,她马上想到找雷一起行动,尽管所有迹象都显示他们不是男女朋友,但因为他们时常在铅球场见面,所以同学们仍然将他们凑成一对。露丝大可画她想画的裸女图,围上头巾,以摇滚女歌手简妮斯·乔普林为题写报告,或是大声抗议刮腿毛和腋毛是对女性的压迫,但在同学眼中,她仍是那个被人发现和一个怪男孩亲嘴的怪女孩。
没有人知道那只是一个实验,他们也没法告诉大家。雷只亲过我,而露丝还没亲过任何人,因此,他们一致同意亲吻对方,看看是什么感觉。
事后他们躺在教师停车场后面一棵枫树的落叶上,露丝对雷说:“我没什么感觉。”
“我也没什么感觉。”雷坦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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