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个可怜的女孩。”他边说边把手指放到紧闭的双唇上,转身拿起笔记本,他把笔记本一页页翻给警察看,最后翻到的一张与被琳茜拿走的素描看上去很相像。
“就是这一张,你们说的那张素描很像这一张,对不对?”警察现在变成了听众,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只想了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哈维先生坦率地说,“我承认我没办法不想这件可怕的悲剧,我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我们都想当时能够阻止这个悲剧就好了。为什么大家没听到任何声音,看出什么不对?我是说,那个女孩一定大声尖叫了。”
“好,请看这里,”他拿起铅笔指着素描对两位警察说,“恕我直言,但根据建筑原理,再加上大家说玉米地里发现大量血迹,发现血迹的地方又非常隐密,我推断或许……”他注视着两位警察,偷偷地观察他们的眼神,两位警察听得很仔细,事实上,他们迫不及待想听他怎么说。警方毫无线索,找不到尸体,也没有任何证据,说不定这个奇怪的男人能提供一个可行的侦查方向。“我推断凶手说不定在地里挖了一个类似地洞的洞穴,我承认我越想越多,到后来甚至像画玩具屋的草图一样,画出地洞里的一些细节,比如壁炉、木架等等。嗯,这只是我的习惯。”他停了一会儿说,“我时间很充裕。”
“你觉得你的推论正确吗?”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我一直觉得我掌握到一些苗头。”
“你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我们呢?”
“我没办法让他们的女儿死而复生。更何况,费奈蒙警探上次来找我时,我说我怀疑艾里斯家的男孩和此事有关,结果却是我大错特错了,我不想再提出任何业余观点干扰你们办案。”
警察临走前向哈维先生道歉,他们说费奈蒙警探明天会再打电话给他,大概再确定一下今天记录的搜查情况。警察看了笔记本,听了哈维先生关于玉米地的推论,这些都显示哈维先生是个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即使他被怀疑犯了罪。警察记下我妹妹从地下室闯入,然后从卧室窗户逃走的路线,他们和哈维先生讨论了家里的损失,哈维先生说他愿意自己负担所有损失,他还强调沙蒙先生几个月前在玉米地里表现出来的伤心过头,现在这个可怜女孩的妹妹似乎也受到了父亲的影响。
我知道这件事情让我家倒霉,却只能眼看着家里陷入困境,眼看着逮到哈维先生的机会变得十分渺茫。
妈妈到奈特家接巴克利之后,便在三十号公路的一个杂货店旁打付费电话给赖恩,请他到杂货店附近的购物中心和她碰面。他挂了电话立刻出门,倒车出去时,屋里电话铃声大作,但他却没有听到。车里俨然是个隐密的小天地,他边开车边想我妈妈,他明知这么做不对,却无法抗拒她的召唤。他曾想理智地分析为什么拒绝不了她,但理智却维持不了多久,所有可能的解释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杂货店离购物中心很近,妈妈开车过去,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她牵着巴克利的手走过几道玻璃门,来到购物中心的儿童游乐区。父母亲买东西时,可以把小孩暂时留在这里玩耍。
巴克利乐不可支,“啊,游乐区,我可以在这里玩吗?”他边说边看着同龄的小孩子在堆满器械的活动场里跳来跳去,还有人在铺了橡胶垫的地上翻跟斗。
“你真的想在这里玩吗,乖乖?”妈妈问他。
“就是就是。”他说。
她做出慈母般让步的样子说:“好吧。”
他听了马上冲向红色的金属滑梯。
“要乖哟。”她在他背后大喊,她以前从不留他一个人在游乐区里玩。
她把名字留给游乐区的管理员,同时告诉管理员她在楼下的百货店买东西。
哈维先生对警方大谈他的推论时,妈妈在一家卖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商店里闲逛。过了一会儿,她感到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如释重负地回头,却只看到赖恩·费奈蒙走出商店的背影。她穿过在黑暗中发光的面具、黑色的塑料球、毛茸茸的小精灵钥匙圈和一个微笑的骷髅头,跟着赖恩走到店外。
他没有回头,她继续跟着他走,刚开始有点兴奋,越走却越心烦。行进之间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但她却不愿多想。
她终于看到他打开一道白色的门,门嵌在墙上,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扇门。
前方阴暗走道的顶上传来阵阵噪音,由此判断,她知道赖恩带她走进了购物中心的空气过滤中心或是放置抽水机的地方。她不在乎自己在哪里,四下一片黑暗,让她觉得好像置身于自己的心房。她忽然想到一幅在医生办公室看到的图片,图片在眼前不断扩张,她还看到爸爸穿着棉布长袍、黑色袜子坐在诊断桌的一侧,医生正向他们解释心脏衰竭的危险性。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忍不住想放声痛哭,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接近走道尽头。走道通往一个三层楼高的大房间,房间里有好几个巨大的金属高塔和圆筒,上面插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小灯泡,有规律的震动声在屋内回荡。气泵把购物中心的空气排到室外,然后把新鲜空气输送进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她停下来想听听还有什么声音,但除了机器运转的声音之外,她什么也听不到。
我比她先看到赖恩,他独自站在几近黑暗的室内对她凝视了片刻,希望能从那对迷蒙的大眼睛里看出她想要什么。虽然心里觉得对不起我爸爸、我的家人,但他依然不由自主地陷入这双眼眸之中。他真想告诉她:“艾比盖尔,我愿意永远沉溺在你的眼神中。”但他知道自己无权这么说。
妈妈眯起眼睛在交错的金属机件之间辨识东西,渐渐看出了一个个轮廓。有那么短暂的一刻,我感觉到妈妈只想待在这里,虽然这是个陌生的环境,但只要大家都找不到她,就足以带给她平静。
若不是赖恩伸出手,用指尖触碰妈妈的手指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单独和妈妈共享这一刻,妈妈也可以暂时脱离身为沙蒙太太的生活。
可惜赖恩碰了妈妈,她转过身来,却似乎对他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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