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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骨头

时间:2014-02-16 15:04:50  来源:  作者:艾丽斯·西伯德  [ 下载本书 ]
简介:一部让你读后久久不能释怀却又心生希望的小说。一个十四岁的女孩遭一名连环杀人的歹徒奸杀并碎尸,这样一桩案件如果见诸美国媒体,或许已然引不起耸人听闻的效果。若是以之为素材敷衍成一部小说,可能会是一个以情节取胜的警探侦破故事。但女作家艾丽斯・西伯德却独辟蹊径,倾注了诚挚的深情,抒发出一曲催人泪下的亲情之歌。...
  圣诞节前两天,我看到哈维先生读一本有关非洲马里共和国的书。他读到当地班巴拉人用布料和绳索盖房子,读着读着,他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他要像在玉米地中挖建地洞一样再做些新的尝试,这次他要盖一座书中写到的帐篷。打定主意之后他就出去买了一些基本建材,准备花几小时在后院里搭一座帐篷。
  摔破所有摆了船只的玻璃瓶之后,爸爸看到哈维先生站在后院。
  外面相当冷,但哈维先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衬衫。他那年刚满三十六岁,那一阵子他试着戴硬式隐形眼镜,眼睛经常充满血丝,包括爸爸在内的许多邻居,都觉得哈维先生八成是酒喝多了。
  “这是什么?”爸爸问道。
  虽然沙蒙家的男人心脏不太好,但爸爸身高体壮,比哈维先生块头大,所以,当他绕过绿色小屋走到后院,看着哈维先生忙着竖起几支像球门柱的长棍子时,爸爸看起来颇威风,也挺能干。他刚刚才在玻璃的碎片中看到我的身影,现在还有点头昏脑涨,我看他穿过草坪,像高中生上学一样慢吞吞地走向后院,中途只在哈维先生家的树丛前停了一下,轻轻用手掌抚过树丛。
  “这是什么?”爸爸又问了一次。
  哈维先生停下来,瞪了爸爸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继续工作。
  “这是个席垫帐篷。”
  “什么是席垫帐篷?”
  “沙蒙先生,”哈维先生说,“你失去了女儿,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爸爸振作起来,礼貌性地作出回复。
  “谢谢。”他僵硬地回答,好像喉头里塞了一个石块。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哈维先生察觉到爸爸显然无意离开,于是问爸爸愿不愿意帮忙。
  就这样,我在天堂里看着爸爸和谋杀我的凶手,一起搭盖帐篷。
  爸爸对搭建帐篷所知有限。哈维先生已经读了有关非洲部落的书,他知道该怎么进行,爸爸听了他的指导,知道了要把弧形片绑在分叉的长棍上,然后用小木棒在弧形片边缘穿洞,把一边搭成一个半弧形,还知道接下来要把木棒竖直,绑在横杆上。爸爸站在后院,心想邻居说的没错:这个人果然古怪。到目前为止,爸爸只想到这么多。
  一小时之后,帐篷的基本架构已经完成,这时哈维先生忽然一声不响地走进屋里,爸爸以为休息时间到了,哈维先生进屋去拿咖啡或是泡壶茶。
  爸爸错了。哈维先生进屋,上楼查看先前放在卧室的凶刀,凶刀静静地横在床头柜的素描本上。哈维先生经常半夜起来,把梦里所见的图形画在这个素描本上。他察看纸袋里面的凶刀,刀锋上我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血迹令他想起自己在地洞里做的事。他记得曾读过非洲某个部落的习俗,族人为新婚夫妇搭帐篷时,女人们会尽其所能地织出最漂亮的布疋,披在新人的帐篷上。
  外面开始下雪,这是我死后下的第一场雪,爸爸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听得到你的声音,苏茜,”虽然我没有说话,但他仍然对我说,“你说些什么呢?”
  我拼命地盯着爸爸眼前枯萎的天竺葵,我想如果我能让天竺葵开花,爸爸就能得到答复。在我的天堂里,天竺葵开得非常茂盛,枝叶蜿蜒地长到与我的腰部齐高;人间的天竺葵却毫无动静。
  在片片雪花中,我注意到爸爸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哈维先生的绿色小屋,他已经开始起疑。
  哈维先生在屋内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法蓝绒衬衫,但当他走出来时,爸爸注意到的是他手上的一沓白棉布。
  “要这些干吗?”爸爸问道,忽然间,他满脑子都是我的影子。
  “我们把这些布盖在帐篷上。”哈维先生说。他递给爸爸一沓棉布,他的手背碰到爸爸的手指,爸爸忽然感到一股电流。
  “你知道些什么吧?”爸爸说。
  哈维先生迎着爸爸的注视,他盯着爸爸,但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开始继续工作,雪越下越大,雪花不停地飘落,爸爸在雪中走动,心情越来越激动。他知道警方已走访了左邻右舍,有条不紊、挨家挨户地问话,但他禁不住在心中自问:有没有人问起苏茜失踪时哈维先生在哪里?有没有人在玉米地里看到他?
  爸爸和哈维先生把棉布盖在弧顶上,顺势沿连接立柱的横杆拉平棉布,然后他们把剩下的棉布搭在横杆上,棉布直直地垂下来,底端垂在地面上。
  等到他们完工时,帐篷上已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雪花落在爸爸的衬衫的凹处,在皮带上方留下一道薄雪。我的心好痛,我知道我永远不能再和“假日”跑到雪地里,永远不能再推着雪橇与琳茜疯闹,永远不能再教小弟在手掌心做雪球——尽管我曾经不那么情愿……我孤独地站在鲜艳的天竺葵花丛中,雪花轻柔无辜地飘落人间,有如雪白的布帘缓缓地从天而降。
  哈维先生站在帐篷里,心里想着处女新娘将骑着骆驼来到部落。爸爸缓缓走近他身边,他对着爸爸举起了双手。
  “好了,这样就行了。”他说,“你干吗不赶紧回家呢?”
  这时轮到爸爸说话了,但他脑海中只有我的名字;他轻轻地说“苏茜”,尾音有如蛇行的嘶嘶声。
  “我们刚一起盖了帐篷,”哈维先生说,“邻居都看见了,现在我们是朋友喽。”
  “你知道一些事情。”爸爸说。
  “回家吧,我帮不了你。”
  哈维先生没有笑,也没有移动,他躲在新娘帐篷里,把最后一张绣了字母图案的棉布垂挂在壁上。
  我有点希望报应马上到来。我们在电影里或小说中常看到主人公拿着一把枪,或是一把刀追踪杀害家人的凶手,他像查理士·布朗士一样解决掉凶手,观众们则齐声叫好。我真希望爸爸像电影主角一样,能够一改禀性,在愤怒之中动武,解决掉哈维先生为我报仇。
  但现实是这样的:
  爸爸每天照常起床。醒来之前,他还是以前那个杰克·沙蒙,但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似乎有毒药慢慢地渗进体内,刚开始他几乎无法起床,他觉得有个东西压在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但他一定得动,不然就会失去生机。他不停地跑来跑去,但再忙也无法解除心中的罪恶感,罪恶感有如老天爷的大手一样从天而降,不断地指着他说:女儿需要你时,你居然不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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