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赖克绝望地说,“让我起来。我想说点事情……”
他们扶着他站了起来。
他对警察们说:“我的名字是本·赖克。帝王的本·赖克。你们知道我的。我想要招供。我想对林肯·鲍威尔警长招供。带我去鲍威尔那里。”
“鲍威尔是谁?”
“还有,你想招供什么?”
“德考特尼的谋杀。上个月我谋杀了克瑞恩·德考特尼。在玛丽亚·博蒙特家……告诉鲍威尔。我杀了德考特尼。”
警察们惊讶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晃到角落里,拿起一部带通话手柄的老式电话,“局长,这里有个家伙,说自己是帝王的本·赖克,想对一个叫鲍威尔的警长招供,宣称他自己上月杀了一个叫克瑞恩·德考特尼的人。”停顿片刻,他问赖克:“怎么拼写?”
“德考特尼!大写的D,一撇,然后是大写的C-O-U-R-T-N-E-Y。”
那警察拼了出来,然后等待着,短暂停顿后他嘟哝一声挂断了电话,“疯子。”他将笔记本收回口袋。
“听着……”赖克道。
“他没问题吗?”警察看也不看赖克,问那医生。
“只是有点受惊过度。他没事。”
“听着!”赖克大叫。
警察猛地把他拽起来,推向门口,“好了,伙计。出去!”
“你一定要听我说!我……”
“你听我说,伙计。警察编制中没有什么林肯·鲍威尔,也没有什么德考特尼谋杀记录在案。而且我们根本不在乎你这种人会说什么屁话。现在……出去!”他将赖克丢在街头。
人行道古怪地开裂着。赖克踉踉跄跄,然后重新恢复了平衡,站住不动,木然,迷失。比刚才更暗了……永恒的黑暗。只有少数路灯还点着,天空航路消失了,跳跃器不见了,原先的航道上是巨大的裂口。
“我病了,”赖克呻吟,“我病了。我需要帮助……”
他双手捂住肚子东倒西歪地走下街道。
“跳跃器!”他喊着,“跳跃器?在这个被上帝抛弃的城市还有什么东西吗?一切的一切都到哪里去了?跳跃器!”
什么都没有。
“我病了……病了。一定要回家。我病了……”他再一次大喊,“有什么人能听见我吗?我病了。我需要帮助……帮助……帮助!”
什么都没有。
他又一次呻吟,然后吃吃笑起来……虚弱地,空洞地,他用嘶哑的嗓门唱起来,“八,先生……五,先生……一,先生……紧张再紧张……紧张……忧惧……纷争从此开始……”
他哀声地呼唤:“大家都去哪儿了?玛丽亚!灯光!玛——丽——亚——亚!停止这疯狂的沙丁鱼游戏!”他绊倒了。
“回来,”赖克呼喊,“行行好,回来吧!只剩我一个人了。”
没有回答。
他寻找公园南路九号,寻找博蒙特公馆——德考特尼的死地……和玛丽亚,尖声尖气、堕落、能让人安心的玛丽亚·博蒙特。
什么都没有。
黑色的苔原。黑色的天空。陌生的荒凉。
一无所有。
赖克大叫了一声——沙哑、口齿不清、充满惊骇与狂怒的喊声。
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一声回响。
“看在上帝份上!”他大叫,“一切都到哪里去了?把它们送回来!这里除了空间之外一无所有……”
在包围着他的荒凉之外,一个身影聚集起来,越变越大,熟悉,阴森,像一个巨人……一个黑色的阴影,虎视眈眈,森然逼近,沉默不语……没有面孔的男人。赖克看着他,瘫软了,吓得不能动弹。
然后,那身影说话了:“没有什么空间。什么都没有。”
赖克的耳中只听一声尖叫,那是他自己的声音,然后是他心脏狂跳的声音。他正跑下一条张开大口的奇异的小径,全无生命,全无空间,奔跑着,在一切太迟、太迟、太迟之前,奔跑着,趁还有时间,时间,时间……
他头也不回向前直冲,撞上一个黑影。一个没有面孔的黑影。
那黑影说:“时间不存在。时间不存在。”
赖克倒退。他转身。他摔倒了。他虚弱地爬过永恒的虚空,锐声嘶叫:“鲍威尔!达菲!奎扎德!泰德!哦老天!大家都到哪儿去了?一切都到哪儿去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和没有面孔的男人打了个照面,他说:“没有上帝。什么都没有。”
现在已经逃无可逃。只有无穷无尽的虚无、赖克和没有面孔的男人。在这个虚无的母体中被固定、冻结的无助的赖克终于抬起眼睛,深深地望向那个他致命的敌人的脸……他无法再逃避的人……他梦魇的恐惧所在……毁灭了他的存在的人……
那是……
他自己。
德考特尼。
两者都是。
两张脸融为一体。本·德考特尼。克瑞恩·赖克。德考特尼赖克。德—赖。
他无法做声。他无法动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也没有物质。除了正在死亡的思想什么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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