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候你的吩咐,萨斯基恩先生。”
“那么今晚就在万纳卡·斯洛思家吃顿便饭。”
“是科威尔纳——第三区总督,对吗?”
斯洛思总督的宽敞的白色客厅灯光通明,坐了二三十位客人,全都是高官显要,其中还有三位总督呢。看来这不仅仅是一群出于好奇想要目睹一下“外星人”的看客。这里不同于卡尔海德,我不是一个惊奇,一头怪物,也不是一个谜。我似乎是一把钥匙。
拿我这把钥匙开什么门?他们中一些人,这些热情洋溢地招呼我的政治家官员们心中有数,但我却给蒙在鼓里。
晚宴很快就开始了,我只好把问题暂时搁置起来,忙着喝黏糊糊的鱼汤,忙着同主人,同其他客人攀谈。斯洛思身材瘦削,相貌年轻,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沉默寡言,声音动听,看上去像一位理想主义者,具有一颗献身的心。我欣赏他的风度,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把自己奉献给什么事业。我的左边坐着另一位总督,是个胖脸家伙,名叫奥布梭,举止粗俗,但性格爽朗。他呷到第三口汤时,就开始问我出生的另一个星球,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星球怎么样?——人们都说比格辛星温暖——有多温暖?“这个嘛,地球上和这里同一纬度的地方,从来不下雪。”
“从来不下雪。从来不下雪吗?”他开怀大笑,仿若孩子听了一个美妙的谎言后发出的欢笑,还想听类似的天文夜谭。
“我们的西北极地区颇像你们这里住人的地区。我们走出最后一个冰川世纪比你们早,但你看,还没有彻底走出来。在本质上地球和格辛星大同小异,所有居住人类的星球都差不多。人类的生存环境范围狭小,格辛星处在一个极端……”
“那么说来,有比你们地球更热的星球吗?”
“大多数星球都更暖和些,有些星球很炎热。就拿石德星来说吧,它几乎全是沙漠与乱石。远古洪荒时代,这颗星球气候温和,后来在五六万年前,一种暴烈的文明突然降临,毁灭了大自然的平衡,烧毁了森林以采集火种。现在那儿仍然住有人,但它很像——如果我懂得约米西教经文的话——很像约米西教义中盗贼死后去的地方。”
奥布梭一听,咧嘴笑了,这声轻轻的、赞同的笑一下改变了我对这人的看法。
“一些旁门左道认为阴间实实在在地位于这个真正宇宙的其它星球上,其它行星上。你听说过这种说法没有,艾先生?”
“没有,人们对我的猜测各说不一,但还没有人把我说成是鬼呢。”我说话时,碰巧瞧一瞧右边,说到“鬼”的时候,碰巧看见一个鬼。他一身黑衣服,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犹如一团阴影,他就是宴会上的幽灵。
奥布梭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他旁边的另一位客人那里去了,大多数客人都在倾听坐在桌首的斯洛思高谈阔论。于是,我悄声说:“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埃斯文勋爵。”
“正是有了不期而遇的事情,生活才有意义。”他说。
“我受人之托,给你捎来一封信。”
他流露出探问的神色。
“实际上是钱——你的一部分钱——是福里斯·列米尔·奥斯勃思托我带的。我带来了,放在萨斯基恩家里。我要亲手交给你。”
“你真好,艾先生。”
他显得沉静、柔顺、没精打采的——一个放逐异国的食客,靠点智慧寄人篱下。他似乎不愿和我交谈,我也巴不得如此。
晚宴拖得很久,尽管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想同我交朋友或想利用我的城府很深的奥格雷纳权贵们身上,但我仍强烈地意识到他:他的沉默、他那张侧过去的黑脸。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尽管这个念头无根无据,我把它否定了):我来到米西洛瑞来同总督们一道品尝鲑鱼宴,并非出于自愿,也不是总督们的主意,而是因为他的特别谋划。
第九章叛徒埃斯文
这是一个卡尔海德东部传奇,在戈林亨润由塔布塔·科尔哈瓦口述,金利·艾记录。该传奇流传甚广,有好几个版本,一个叫做“哈本”的戏剧故事情节就是取自该传奇,该剧一直是卡尔加维以东巡回剧团保留剧目。
早在阿加文国王将卡尔海德统一成一个王国之前,克姆国的斯托克领地与埃斯特领地之间相互仇杀。仇杀持续了有三代人之久,无法和解,因为根本原因关乎土地之争。克姆国肥沃的土地稀少,一个领地的沃野往往在边境地带,再加之克姆国的领主们都是些傲慢、易怒的人,这就给土地争端蒙上了浓浓的阴影。
有一天,埃斯特领主的亲生儿子、领主继承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滑雪穿过伊尔母以北的冰湖去打猎。不巧他滑到破冰上,掉进了湖里。他好不容易才从冰水里爬起来,可是在湖面上同湖水里一样糟糕,因为他全身都湿透了,再加之当时正值瑞姆季节,而且夜幕开始降临了。要返回埃斯特需爬八英里的山,看来回去无望了,他便向位于冰湖北岸的埃勃斯村庄走去。黑夜来临时,浓雾从冰川飘下来,弥漫湖面,他既看不见路,也看不见在哪儿安好雪橇。他只好步行,走得很慢,怕踩上破冰,同时他又心急如焚,因为他已经冷到骨子里去,快要走不动了。终于,他在雾茫茫的黑夜里看见前方有一处亮光。湖岸异常坚硬,不少地方光秃秃的,没有积雪,于是他干脆扔掉了雪橇。双腿不听使唤了,但他咬紧牙关,挣扎着向光亮处走去。他已经远远地偏离了往埃勃斯的路了。光亮处是一座小房子,掩映在一片梭树②丛中。他用手敲一敲门,大声呼唤,随即一个人打开房门,把他领进火光处。
没有其他人,只有开门人独处幽室。他脱光埃斯文全身冰冻得铁甲般的衣服,让他赤条条地裹上皮衣,用自己身体的温暖驱走他的脚、手、脸上的冰霜,然后给他喝热啤酒。年轻人终于恢复过来,端详着他的救命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