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曼由于看得太认真,不小心咬到了嘴唇。他知道美国政府付给一家名叫珀塔斯的公司一笔巨资,就是为了制造一种特殊防造假的护照纸。然而,殊不知护照的死穴恰恰就是在这张单薄廉价的塑料纸上。
鲍曼打电话给前台说急需一台电子打字机草拟一项合同,并问能不能现在就给他送过去。结果他被告知说,虽然开门拿货只需要几分钟,可是那家打字机店晚上不营业。
鲍曼记得在离酒店几个街区的地方有一个全天候的复印社,门口的招牌闪着荧光。于是他让复印社的店员替他把护照封面上的鹰复印下来,并立刻解释说自己需要在一份计划书的三环标志上面贴一只鹰,而这份计划书第二天一大早就要交给一个重要的法国客户。这个理由再正当不过了。不多久,佳能500型彩喷打印机在一张轻脆的标签纸上用绿墨打印出了一只清晰的秃鹰。鲍曼又重印了几张,理由是有备无患。他在自动投币照相亭里面停留了一会儿才回到酒店。
在房间里,鲍曼小心翼翼地把旧的那层反照膜从护照上撕了下来,生怕把下面的纸也撕烂了。随后他用一把X-埃克多牌美工刀把罗宾逊的照片弄下来再换上自己的。接着,鲍曼把塑料标签纸放进酒店提供的电子打字机里,把撕下来的旧反照膜的罗宾逊护照上的传记信息敲了上去。
凌晨三点钟,他终于满意地干完了所有的活儿。除非有人特别仔细地辨认护照,不然一般看不出它是假冒的。等到鲍曼坐上拥挤的往返航班离开戴高乐机场时,他在想法国的检查人员估计不会有什么时间仔细辨认这本美国商人的护照。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鲍曼在充满蒸气的浴缸里泡了很长时间,出来就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然后起床,打扮,收拾好路易-威登的皮箱。
19
黑暗王子开始行动了。
戴森放下电话,浑身抖了一下。他雇佣了世界上最厉害的(他一向只用最好的)地狱恐怖专家帮他做事,整整两个星期以后行动就能得以实现。
他按下桌子上的按钮,要得力助手洛马进来。
戴森&A.G.公司设在日内瓦隆和大街的总部大楼像一个玻璃立方体,白天的时候表面反射出周围建筑的样子。这是一幢很诡异的大楼,会在一天当中某个时刻消失掉。而在夜里,整幢大楼被刺眼的黄色灯光点得灯火通明,里面戴森的员工正冲着地球那一端的客户大声嚷着订单的要价。
戴森的办公室在最顶层的西南角。全白的装修:白色的皮质沙发,白色的地毯,白色的墙布。甚至连他用整块切下的不规则卡拉拉大理石做的办公桌也是全白的。
只有摆放在里面的珍稀艺术品,才给整个房间泼了点色。其中有画家鲁本斯名为《贞洁》的三个女人的画像,这幅画是二战期间从一个富人手里抢来的。还有一段时间消失在意大利的画家凡?戴克的作品《安娜与天使的圣洁之家》也出现在戴森的办公室里。荷尔拜因的《凯瑟琳》也从柏林墙倒塌以后的东德偷偷送来了这里。
对戴森而言,从黑市买得大师的经典作品是他流放之后最大的乐趣之一。就像一种合法约束下的释放,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自己傲视着整个世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快感。就让其他人去跟着手里捧着货品价目表的代理去买那些二流作品吧,伦敦布里街上的威尔顿餐厅的海鲜餐旁总是聚着这么一群苍蝇。而戴森自己收藏的大多数世界级珍品,要么是从画架上取下来的,要么是藏在桌腿里面运过来的,要么是从特殊的袋子里面走私过来的。
艺术品市场也让戴森想起了华尔街,只有当你加入了一个俱乐部后,游戏规则才开始起作用。著名慈善家诺顿?西蒙曾经承认自己的一个印度湿婆神龛是走私货。其实,他大部分亚洲艺术品都是走私来的。连波士顿八月博物馆都曾因一幅失窃的拉斐尔名画被当场揭穿,事后馆长承认这幅画是从热那亚购得的。
戴森不那么为自己愤愤不平了,因为他已经自由了。复仇的快感可以抵消一切不快。
戴森在逃脱因内幕交易丑闻引起的美国司法追究之前,曾犯下几个大案,其中最著名的应该是“国内史上最大的逃税案”。但是实际并非如此。戴森自己清楚,还有几个著名的商业传奇人物逃的税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数字。
可是不管怎样,戴森受到了包括逃税、税款欺诈以及密谋政权欺诈在内的五十一项罪名指控。他在美国的所有财产都被冻结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和司法部为此还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戴森希望最多就是坐几年牢,但是这个希望被驳回了。要不是他以前的朋友爱尔金和司法部门设下陷阱陷害自己,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起诉。
当时辩论一拖再拖,戴森趁机和太太帕帕斯珊德拉商务旅行到了瑞士,并且决定再也不回去了。此时瑞士政府也将美国引渡戴森的要求一一拒之门外,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按照瑞士法律,戴森的行为只能算作“违规经济操作”,所以够不上引渡的程度。但是,这和戴森恰巧是瑞士政府最大的纳税人是否是巧合,就没人说得清了。
紧接着,戴森前往马德里人口动态统计局以西班牙国王名义宣誓,从此抛弃了美国国籍。现在身为住在日内瓦的西班牙公民,戴森从来不坐商务航线,以防亡命之徒趁机劫持。像他这样的超级有钱人,很容易就成为猎捕的目标,对方很可能绑架之后先要十亿的赎金,然后再把人交给美国政府。美国联邦法警局一刻不停想尽办法要逮着他。因此,他只乘私人飞机旅行。
其实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么担心有没有亡命之徒跟着自己了。生命的光线早已经消失了。他们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们让他坐上了轮椅。他们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戴森坐在电动轮椅里,呆在巨大的办公桌前抽着麦克纽杜烟——一个秃顶、脑袋上手上长着色斑、眼睛呈钢灰色的小个子老人。这时门开了,洛马走了进来。这个中年秃顶的瘦高男人面无血色却忠心耿耿。
洛马照例坐到办公桌边上的白色椅子上,抽出圆珠笔和一叠纸——动作很像从皮套里抽出枪一样。
“我想确定,”戴森条理清晰地对助手说,“我们是不是已经完全从股市出来了。”
洛马发现这不是一个指示而是一个问题,不解地抬起头。他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日期。“是,”他说,“我们出来了。就是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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