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没错,我记得我爱他。我知道我真的爱他,我会一直爱他。
一切渐渐沉入了黑暗之中。我无法呼吸。我可以听见火舌劈啪作响,感觉到火焰烧灼着我的嘴唇和眼睛。
我永远也遇不到幸福的结局,现在我知道了。不过这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
我躺着。我已经睡过一觉,但时间不长。我能想得起我是谁、到过哪里。我能听得到声音,嘈杂的车流声,还有一个既不升也不降、一直平平稳稳的警报声。我的嘴里有什么东西——我想到了一只团起来的袜子——但我发现自己可以呼吸。我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会看到些什么景象。
但我必须睁开。我别无选择,只能面对既成的现实。
光线很足。我看见低矮的天花板上有一根荧光管,与之并行的是两根金属条。两侧的墙壁靠得都不远,硬邦邦的,上面的金属和塑胶闪闪发光。我辨认得出抽屉和架子,上面摆着瓶子和盒子,另外还有一闪一闪的机器。一切都在动,在微微地震荡,我意识到正躺着的这张床也是一样。
我的身后伸出一张男人的脸,在我头上。他穿着一件绿色衬衫。我不认识他。
“她醒了。”他说,接着眼前出现了更多的面孔。我飞快地扫视着他们。迈克不在其中,我稍稍放松了些。
“克丽丝。”有人说,“克丽丝,是我。”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我认得它。“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你断了锁骨,不过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死了。迈克死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这时我看见了说话的人。她微笑着,握着我的手。是克莱尔。跟那天我看见的克莱尔一模一样,不是我刚睡醒时可能会期待见到的年轻时候的克莱尔。我注意到她戴着上次戴过的那对耳环。
“克莱尔?”我说,但她截住了我的话。
“不要说话。”她说,“尽量放松。”她握住我的手,俯身向前摸了摸我的头发,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但我没有听清。听起来似乎是,我很抱歉。
“我记得了。”我说,“我记起来了。”
她露出了微笑,然后她向后退开,一个年轻男人换到了她的位置。他的脸型瘦窄,戴着一副宽边眼镜。有一会儿我以为他是本,然后反应过来现在的本跟我该是同样年纪。
“妈妈!”他说,“妈妈!”
他与海伦的合影中那副模样相比一丝不差,我意识到我还记得他。
“亚当?”我说。他拥抱我时话语哽在了我的喉咙里。
“妈妈。”他说,“爸爸正在赶来,他快要到了。”
我把他拉到身边,呼吸着带有我儿子气息的空气,我非常高兴。
*****
我无法再等下去,时间已经到了,我必须睡觉。我有个单独的房间,因此对我来说没有必要遵守医院严格的规程,但我实在精疲力竭,眼睛已经开始合上了。到时间了。
我已经跟本说过话,跟那个我真正嫁的男人。似乎我们谈了几个小时,虽然实际上也许只有几分钟。他告诉我警察一通知他,他就乘飞机赶来了。
“警察?”
“是的。”他说,“当他们发现跟你一起住的人与‘韦林之家’认定的身份不符,他们便开始找我。不清楚是怎么找到的,我猜他们有我的旧地址,应该是从那里开始着手的。”
“那你在哪儿?”
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我已经在意大利待了几个月。”他说,“在那里工作。”他顿了一下。“我原本以为你一切都好。”他握着我的手,“我很抱歉……”
“你不可能知道会出什么事。”我说。
他扭开了头:“我离开了你,克丽丝。”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克莱尔告诉我了。我读了你的信。”
“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他说,“真的。我以为这样事情会有所改善。帮得上你,帮得上亚当。我试图开始新的生活。真的。”他犹豫了一下。“我以为只有离婚才能办到这一点。我以为这样我才能解脱。但亚当不理解,即使我告诉他你根本不会知道,你甚至不记得嫁给了我。”
“结果呢?”我说,“离婚让你开始新生活了吗?”
他转身对着我:“我不会骗你,克丽丝。我有过别的女人,不是很多,但有些。那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许多许多年了。刚开始没有什么认真的关系,但几年前我遇到了一个人,跟她同居了。不过——”
“不过?”
“嗯,结束了。她说我不爱她,说我一直爱着你……”
“她说得对吗?”
他没有回答,因为害怕听到他的答案,我说:“那现在怎么样?明天怎么样?你要把我送回‘韦林之家’吗?”
他抬头望着我。
“不。”他说,“她是对的,我一直爱着你。我不会再让你回那里去。明天,我要带你回家。”
现在我正望着他。他坐在我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尽管已经打起了呼噜,头也别扭地歪着,他却仍然握着我的手。我只能辨认出他的眼镜,还有脸上的那道疤痕。我的儿子出了房间打电话给他的女朋友,对着他还没有出生的女儿低声道晚安;我最好的朋友在室外停车场里,抽着香烟。不管怎么样,我的身边都是我爱的人。
早些时候我跟纳什医生谈过。他说我离开“韦林之家”的时间约在四个月前,那时迈克开始去中心探望不久,自称是本。我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签署了所有文件。我是自愿离开的。虽然工作人员觉得该尝试阻拦我,却没有办法。离开时我随身带走了为数不多的照片和私人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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