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不能入睡,我想,一定不能。
我又睁开了眼睛。黑暗在远处旋转,传来一股肉的味道。我吞了口唾沫,尝到了血味。
我做了些什么?我做了些什么?
我确定他已经离开了,接着来到楼上找到了我的日志。血从我裂开的嘴唇往地毯上滴。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的丈夫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否会回来,不知道我想不想他回来。
可是我需要他回来,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我很怕。我想见克莱尔。
我放下日志,手伸向了额头。一碰就痛。今天早上看见的淤痕,我用化妆品盖上的那一块。本打过我。我又回头看日期:11月23日,星期五。是一周前的事情。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个星期里我一直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我站起来照镜子,它还在那儿,一个淡蓝色的伤痕,证明我写的是真的。我不知道为了解释自己的伤我是怎么骗自己的或者他是怎么骗我的。
不过现在我知道真相了。我看着手里的日志,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想让我找到这些日志。他知道即使今天我读了这些,明天我还是会忘得一干二净的。
突然我听见他上楼梯的声音,这时我才几乎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我在这儿,在这家酒店房间里。跟本在一起,跟打了我的男人在一起。我听到他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
我必须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于是我站了起来,把日志推到枕头下面,躺到床上,当他走进房间后我闭上了眼睛。
“你还好吗,亲爱的?”他说,“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他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只酒瓶。“我只找得到Cava起泡酒。”他说,“可以吗?”
他把酒放在梳妆台上,吻了我。“我去洗个澡。”他低声说,然后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他关上门以后我拿出了日志。我没有太多时间——毫无疑问他用不了5分钟就会洗完——所以我必须能读多快就读多快。我的眼睛扫过纸面,并没有一个一个字地全部看清楚,但已经够了。
那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我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一直坐在黑漆漆的走廊上,一只手上拿着一张纸,另一只手上拿着一部手机。纸上有一个被弄花了的号码。没有人接电话,只有铃声没完没了地响着。我不知道她是否关掉了答录机,还是机器已经录不下了。我又试了一次,再一次。以前我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的时间在轮回。克莱尔帮不上我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包,找到了纳什医生给我的那部手机。已经很晚了,我想。他不会还在上班。他会跟他的女朋友在一起,度过他们两人的傍晚时光,做两个正常人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我不知道两个正常人在一起的情形是什么样的。
他家的电话号码记在我的日志的扉页上。那个号码一直响着,接着陷入了沉默。没有答录机的声音告诉我出了错,也没有请我留言。我又试了一遍,还是一样。他的办公室号码是我剩下的唯一选择了。
我坐了一会儿,感觉很无助。望着门口,有点希望能看到本黑乎乎的影子映在磨砂玻璃上,往锁孔里插进一把钥匙;我又有点儿害怕看见这一切。
最后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上楼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写了这篇日志。屋里还是空荡荡的。我会马上合上日志把它藏起来,然后关掉灯睡觉。
接着我会忘记一切,这本日志会变成唯一留下的东西。
我担心地把目光挪向下一页,心里害怕会看见一片空白,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11月26日,星期一。日志开头写着。上周五他打了我。两天过去了,我什么也没有写。这两天我是不是都相信一切还好?
我的脸上有淤伤,还痛。这么说前两天我该看得出有什么事不对劲吧?
今天他说我是摔的。经典的老一套,可是我相信他了。为什么不呢?他已经不得不解释我是谁、他又是谁、我怎么会在一栋陌生的屋子里醒来而且比自以为的年纪老上几十岁,那对于他所说的我的眼睛青肿、嘴唇裂了缝的理由,我为什么要怀疑?
所以我继续过日子。他去上班时我给了他一个道别吻,我清理了早餐留下的东西,洗了个澡。
接着我来到这儿,发现了这本日志,发现了真相。
日志出现了间隔。我发现自己没有提起纳什医生。他不管我了吗?我不用他帮助就找到了这本日志?
还是我不再把它藏起来了?我继续读下去。
过了一会儿我打电话给克莱尔。本给我的手机用不了——我想可能是没电了——因此我用了纳什医生给我的那一部。没有人接电话,我在客厅里坐下。我放松不了。我拿起几本杂志,又放下;打开电视盯着屏幕看了半个小时,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放的是什么。我盯着日志,却无法集中精神,无法写字。我又试着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次次都听到答录机让我留言。直到过了午饭时间她才回了电话。
“克丽丝。”她说,“你还好吗?”从电话里我听得出托比在旁边玩。
“我没事。”我说,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她说,“我感觉糟透了,今天还只不过是星期一!”
星期一。日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每一天都没有留下痕迹,跟之前的一天没有任何区别。
“我必须跟你见面。”我说,“你能过来吗?”
她听上去有些惊讶:“到你家去?”
“是的。”我说,“拜托!我想跟你谈谈。”
“你没事吧,克丽丝?你读信了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声音压低成了耳语:“本打了我。”我听到她吃惊地喘了一口气。
“什么?”
“前些天的晚上,我身上有伤,他告诉我是摔的,可是我记下来是他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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