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想象他会这么做。没有人会。这件事很荒谬。我想到了纳什医生告诉我的、我在医院的情形。你声称医生们密谋对付你,他说。表现出妄想的症状。
我想知道现在自己是否再一次掉进了同样的陷阱。
突然间一幕回忆淹没了我,它几乎是猛烈地向我涌来,从我空荡荡的过去卷起一个浪把我跌跌撞撞地送了回去,却又飞快地消失了。克莱尔和我,在另一个派对上。“上帝啊。”她在说,“真烦人!你知道我觉得什么出错了吗?每个人都他妈的就知道上床。不过是动物交配,知道吧?不管我们怎么回避,把它说得天花乱坠打扮成别的东西。不过如此。”
有没有可能我深陷地狱的时候,克莱尔和本在对方身上寻求了安慰?
我低下头,手机静静地躺在我的腿上。我不知道本每天早上离开后实际上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在回家的路上他可能会在哪里停留。哪里都有可能。我也没有机会由一次怀疑推断出另一个怀疑的理由,把一个个事实连接起来。即使有一天我把克莱尔和本捉奸在床,第二天我也会忘记我见到的东西。我是完美的欺骗对象。说不定他们还在交往;说不定我已经发现了他们,又忘记了。
我这么想着,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又不这么想。我相信本,可是我又不信。同时拥有两种相反的观点、在两者之间动摇不定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对的。我不断告诉自己。他在保护你,不让你知道那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理所当然,我拨了那个号码。我没有办法不那么做。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咔哒一声,有人在说话。“嗨。”那个声音说,“请留言。”
我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克莱尔,毫无疑问。
我给她留了一个言。请给我打电话,我说。我是克丽丝。
我下了楼。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
我等着。等了一个小时,又变成了两个小时。这个过程里我记了日志,她没有打电话来,我做了一个三明治在客厅里吃了。当我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擦着工作台,把碎屑扫到自己的手掌里准备倒进水池——门铃响了,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放下海绵,用烤箱手柄上挂着的抹布擦干手,开门去看是谁。
透过磨砂玻璃我隐约望见了一个男人的轮廓,穿的不是制服,相反他身上穿的看上去像是西服,系着一条领带。本?我想,接着才意识到他还在上班。我打开了门。
是纳什医生。我知道这点有一部分原因是不可能是其他人,但另一部分原因是——尽管今天早上读日志的时候我无法想象他的模样、尽管在知道我的丈夫是谁后本对我来说仍然有些陌生——我认出了他。他的头发有些短,向两边分开,系得松松的领带不是太整洁,外套下是一件很不搭配的套衫。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脸上惊讶的表情。“克丽丝?”他说。
“是的。”我说,“是的。”我只把门开了一条缝。
“是我。埃德。埃德·纳什。我是纳什医生。”
“我知道。”我说,“我……”
“你读过你的日志了吗?”
“是的,不过……”
“你没事吧?”
“是的。”我说,“我没事。”
他压低了声音:“本在家吗?”
“不。不。他不在。只是,嗯,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我们约好了要见面吗?”
他犹豫了一下,只有不到一秒钟,但已足以打乱我们的谈话节奏。我们没有约,我知道,或者至少我没有记下来。
“是的。”他说,“你没有记下来吗?”
我没有记,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站在房子的门槛上看着对方——我仍然不认为这栋房子是我的家。“我能进来吗?”他问道。
刚开始我没有回答,我不确定是不是想请他进门。不知道为什么这似乎有点不对,像一种背叛。
但是背叛什么?本的信任?我不再知道他的信任对我有多大的意义,在他撒谎以后。整个上午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读这些谎言。
“好的。”我说着打开了门。他进屋时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我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旁边挂的一件雨衣我猜一定是我自己的。“进来。”我指着客厅说,他进了客厅。
我给我们两人冲了喝的,端给他一杯,拿着自己的坐到他的对面。他没有说话,我慢慢地啜了一口等着,他也喝了一口。他把杯子放在我们之间的茶几上。
“你不记得让我过来了吗?”他说。
“不。”我说,“什么时候?”
这时他说了那句话,让我身上冒起一股凉意:“今天早上,我打电话告诉你上哪里找你的日志的时候。”
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今天早上他打过电话,现在也仍然想不起来,尽管他已经动身了。
我想起了我写过的其他东西。一盘我记不起曾经点过的瓜果。一块我没有点过的曲奇。
“我不记得了。”我说。一阵恐惧从脚底爬上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个担心的表情:“你今天睡过觉吗?比打瞌睡程度要深的觉?”
“不。”我说,“没有,完全没有。我只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克丽丝,”他说,“冷静。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如果——我不——”
“克丽丝,拜托,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你只是忘记了,仅此而已。所有人有时候都会忘记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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