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注意到他在渡轮上见过的那座塔楼。塔尖刚好在岛屿远端的树丛上方耸出。
正文 第二章(2)
“那是什么塔?”
“一座旧灯塔,”麦克弗森回答,“从十九世纪初就不再使用了。联邦军的部队在那里设了哨岗——我听说是这样,但现在它成了治理设施。”
“是给那些病人吗?”
他摇摇头,“污水治理。你肯定难以相信这水域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从渡轮上看起来还挺迷人的,但这个州每条河流里的每件垃圾都顺流而下漂到内港区,经过中港区最终到达我们这里。”
“有趣极了。”恰克边说边点上一支烟,旋即把烟从嘴边拿走,借此止住一个小小的哈欠。他在阳光下眨眨眼睛。
“在墙外头,那个方向——”麦克弗森指着b区后面说道,“是最初的指挥官寓所,你们也许在上山的路上看到过它。建造它的时候花了一大笔钱,山姆大叔看到账单就免了指挥官的职。你们应该去看看那个地方。”
“现在谁住那儿?”泰迪问道。
“考利医生,”麦克弗森说,“要不是因为考利医生,这儿的一切都将不存在。还有院长。他们在这里创造出独一无二的东西。考利在他那个领域里是个传奇人物,”麦克弗森说,那会儿他们正绕过后面朝医院前方走去。“在约翰·霍普金斯和哈佛时都在班里名列前茅,年仅二十就发表了第一篇关于妄想症病理学的论文,多次为苏格兰场、军情五处和战略情报局会诊。”
“为什么?”泰迪问。
“你问为什么?”
泰迪点头,这好像是个合理的问题。
“这个……”麦克弗森似乎不知所措。
“战略情报局,”泰迪说,“就从他们说起吧。他们为什么要看精神病医生?”
“因为战时的工作。”麦克弗森回答。
“嗯,”泰迪慢条斯理地说,“那,是哪种活儿?”
“机密工作,”麦克弗森说,“我想大概是。”
“机密到什么程度?”恰克问,迷茫的眼睛望着泰迪,“如果我们想了解一下的话?”
麦克弗森在医院正面停步,一只脚落在第一级台阶上。他似乎有些困惑,对着远处橙色墙体的曲线望了片刻,然后说:“嗯,我想你们可以问问他。现在他应该开完会了。”
他们爬上二楼,转进了一条散发着木皂味的走廊,脚下的橡木地板闪烁着微光,沐浴在走廊远端大窗透进来的白光中。
“这儿戒备森严。”泰迪说。
麦克弗森说:“我们随时随地保持警惕。”
恰克说:“是为了让感恩戴德的百姓们对此感激涕零。麦克弗森先生,一定是这样吧?”
“你得明白……”麦克弗森转过身对泰迪说,这时他们经过几间办公室,全都大门紧闭,门上银色的小牌子上写着医生的姓名。“在美国,像这样的精神病院绝无仅有。我们只收重症患者,接收其他精神病院无力收治的病人。”
“格赖斯在这里,对吧?”泰迪问。
麦克弗森点点头,“文森特·格赖斯,没错。住在c区。”
恰克问泰迪:“格赖斯是不是那个……”
泰迪点头,“他杀了所有的亲人,剥下他们的头皮给自己做帽子。”
恰克迅速点点头,“还戴着那些帽子进城,是吗?”
“报纸上是这么报道的。”
他们在一道双扇门外停下来。一块青铜牌子挂在右边那扇门中央,上面写着:总主治医师,j.考利医师。
麦克弗森转向他们,一只手握住门把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紧盯着他俩。他道:“在较为落后的年代,像格赖斯那样的病人会被处死。但在这里,人们可以研究他,对一种病理下定义。也许能隔离他大脑中那种异常元素,正是那种元素让他的行为异于其他可被接受的行为类型。如果他们能做到这一点,或许有一天这种异常现象可以从社会中完全根除。”他好像在等待他们的回应,手僵在门把上。
“有梦总是好的。”恰克说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正文 第三章(1)
考利大夫瘦得可谓憔悴孱弱。然而他的笑容却具有爆发性,欢快而灿烂,透着一种自信,这使得虹膜的颜色浅了些。此刻他绕过桌子向他们致意,脸上绽出笑容,同时伸出手来。“丹尼尔斯执法官,奥尔执法官,”他说,“很高兴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他的手在泰迪手中很干燥,平稳有力,紧握的程度令人震惊。他紧捏泰迪的手,直到泰迪从手掌至前臂都感受到这种压力。有那么一会儿,考利的双眼闪着光芒,似乎在说:你没料到吧?然后,他转向恰克。
和恰克握手时,他寒暄了一句“先生,幸会”,随后迅速收起笑容对麦克弗森说:“副院长,你要做的就这些,多谢!”
麦克弗森道:“好的,先生,深感荣幸,我先走一步。”说罢他便退出房间。
考利的笑容又回来了,但这次却显得更腻,让泰迪联想到浮在汤上的那层薄膜。
“麦克弗森是个好人,他很热切。”
“哪方面?”泰迪问,在桌前坐下。
考利坐在柚木书案后面,伸出手臂。“工作方面。这是法律秩序和临床治疗的一种道德高尚的结合。就在半个世纪前,某些情况下甚至不到半个世纪,当时人们顶多认为,我们现在处理的这些患者应当戴上枷锁,整天邋邋遢遢无人过问。他们到了固定时间就挨打,好像这样能把精神病赶走似的。人们把他们当成魔鬼,百般折磨,将他们绑在拷问架上,把螺丝钉钉进他们的脑袋,有时甚至淹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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