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趁再次换位的机会和麦特提起那个人,麦特点点头,“我看见他了。他是谁?我一直觉得我知道他。”
兰德也有同样的想法,他的记忆深处有什么在颤动,但他就是没办法想起来。不过他相信,这张脸他以前从没见过。
兰德估计他们大约已经表演了两个小时,他将长笛收进皮匣里,和麦特整理好行李。当他们走下舞台时,萨姆挤了过来。他气得一张窄脸都扭歪了。
“该吃饭了,”兰德抢先对萨姆说,“我们不想让自己的东西被偷走。你不去吩咐厨师吗?”萨姆犹豫着,他仍然很生气,装作对兰德的东西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并不成功。兰德仿佛是随意地挪了一下肩上的带子,让自己的手可以放在剑柄上。“或者你可以试试把我们扔出去。”他故意加重了语气。然后他又说道,“夜还很长,我们还可以表演很久。如果要让客人们继续花钱,我们就必须有力气表演下去,你觉得如果我们饿倒了,人们还会在这里坐多久?”
萨姆向正在往他口袋里放钱的满屋客人瞥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打开后门,探出头喊道,“给他们吃饭!”他回过身来,朝兰德和麦特吼道,“别吃上一整夜,在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之前你们都要表演。”
一些客人还在喊着要看节目,萨姆急忙过去向他们解释。穿天鹅绒衣服的人也是焦躁不安的人之一。兰德示意麦特跟在他身后。
厨房被一道厚重的门和大厅分开,除了偶尔有女侍开门进来的动静,否则这里最响的就是雨点敲打屋顶的声音,甚至比隔壁客人大喊大叫的声音还要响亮。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热气和蒸气不停地从炉子与烤箱中冒出来。一张极大的桌子上有一半放着食物的半成品,另一半放着准备盛放食物的碗碟。几名女侍坐在门旁的一张长凳上,一边揉搓着双脚,一边叽叽喳喳地和胖厨娘聊着天。胖厨娘同时和她们所有人说着话,还挥舞着一柄大汤勺以强调自己的意思。她们全都看着走进来的兰德和麦特,但这并没有影响她们说话的速度和揉脚的动作。
“我们应该在有机会的时候离开这里。”兰德轻声说,但麦特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只是盯着那两个已经被厨娘盛满牛肉、马铃薯和青豆的盘子。厨娘已经不再看他们了,她一边继续和女侍们聊天,一边用臂肘推开桌上的杂物,把两个盘子摆在上面,又放上两把叉子。
“时间还够,先吃饭。”麦特立刻坐到凳子上,开始像铲子一样使用起叉子。
兰德叹了口气,但也紧跟着麦特吃了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只吃了一个面包头,现在他的肚子就像乞丐的钱袋一样空,厨房里食物的香气更是让他饥不可耐。他飞快地向嘴里填着食物,但还没等他吃完半盘,麦特已经让厨娘给他又盛了一盘。
兰德并不打算偷听那些女人说话,但一些话不由自主地钻进他的耳朵。
“听起来真疯狂。”
“不管疯不疯狂,这就是我听到的。他到这里来之前已经去过镇上的半数旅店,就是走进去,看一圈,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出来,连在王室旅店中也是一样,就好像外面根本没下雨一样。”
“也许他觉得这里是最舒服的。”这句话引起一片笑声。
“我听说他在入夜时才来到四王镇。他的马喘得厉害,好像跑得很急。”
“入夜才到,他是从哪里来的?只有傻瓜和疯子才会有这么糟糕的旅行计划。”
“嗯,也许他是个傻瓜,但他的确很有钱,我听说他甚至有第二辆马车装载仆人和行李。记住我的话吧,从他身上能捞到大钱。你们有没有看见他的斗篷?我可不介意拥有一件那样的斗篷。”
“他对于我来说有点胖。不过我一直都说,男人如果有足够的金子,再胖也不要紧。”她们全都咯咯地笑弯了腰。厨娘扬起头,也和她们一同大笑起来。
兰德的叉子掉在盘子上,一个让他非常不喜欢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他说道。麦特正把一块马铃薯塞进嘴里,几乎顾不得点头。
兰德站起身,将剑带在腰间挂好,朝通往屋外的后门走去。没有人注意他。
大雨倾盆而下,他裹起斗篷,拉起兜帽,小跑着通过马厩院子。水幕遮住了一切,只有电光闪起的时候才能依稀看到远一点的地方,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拉车的马匹都已经被牵进了马厩,但两辆黑漆马车仍然停在外面,映射着闪电的白光。雷声隆隆,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藉助电光,兰德看到了嵌在马车门上的金色名字——霍沃·古德。
兰德完全不在意打在脸上的雨水,他盯着那个重新消失在黑暗中的名字。他记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许多黑漆马车,车门上镶嵌着主人的名字,以及穿丝绸镶边的天鹅绒斗篷、天鹅绒软鞋、保养良好的人——白桥。白桥镇的商人当然有理由前往凯姆林。他有什么理由找遍镇上的半数旅店,然后选择了你在的那一家?有什么理由让他一直看着你,就好像他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兰德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雨水流到他的背上,他的斗篷织得很密,但也无法抵挡如此强猛的雨势。他急忙向旅店跑去,一路上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坑。杰克在他跑到门口时挡住了他。
“好啊,好啊,好啊,一个人跑到黑暗里。黑暗是危险的,男孩。”
雨水顺着兰德的头发不停地流到他的额头上,马厩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怀疑是不是萨姆太想要这柄剑和那枝长笛,已经顾不得大厅里的酒客了。
他用一只手擦掉眼睛上的水,另一只手握住剑柄。剑柄虽然湿了,但优质的皮革仍然牢牢地贴在他的手指上。“萨姆是不是认为那些人不需要看表演,只要有酒喝就能坐在他的大厅里?如果是这样,我们已经为他做的事也值得吃他一顿,然后我们就走人。”
那个大汉站在门廊里,身上没有一滴雨水,他望着大雨,哼了一声。“在这种天气里?”他的视线顺着兰德的手臂移到那把剑上。“你知道吗,我和斯多姆打了个赌,他说这是你从你的老祖母那里偷来的,我说你的老祖母会把你踢进猪圈里,再把你挂在那里风干。”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黄牙,这个笑容让他显得更加卑劣。“夜还很长,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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