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最后艾雯说道,“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佩林眨眨眼,纵然覆盖着一层烟灰,下面的纹路倒的确很像是一只眼睛。
“是眼睛。”艾莱斯说。他正背靠篝火和岩石坐着,一边咀嚼几乎像皮革一样粗韧的干肉,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亚图·鹰翼的眼睛,至高王的眼睛,这是他所有力量和荣光的终点。”他心不在焉地说着,心不在焉地嚼着干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山丘上。
“亚图·鹰翼!”艾雯喊道,“你在开玩笑,那不可能真的是一只眼睛。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的一块石头上雕刻亚图·鹰翼的眼睛?”
艾莱斯回头瞥了她一眼,喃喃地说,“乡下人是怎么教育小孩子的?”然后他哼了一声,便转回头去继续观察周围。但他还是解释说,“亚图·潘恩崔·塔瑞奥,亚图·鹰翼,至高王,统一了从风暴海到妖境、从爱瑞斯洋到艾伊尔荒漠的所有土地,其势力甚至延伸到荒漠以外,他还派遣远征军渡过爱瑞斯洋。故事里说他统治了整个世界,实际上,他真正统治的地方对任何故事以外的人来说,也是足够了。他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和平与公正。”
“所有人在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艾雯说,“没有人会以暴力抗击别人。”
“那么,至少你们也听过那些故事了。”艾莱斯干笑一声,“亚图·鹰翼带来了和平与公正,但他带来这些用的是血与火。一个孩子能够带着一袋金币骑马从爱瑞斯洋直到世界之脊,而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担心。至高王的正义对任何敢挑战他权力的人,都像这块石头一样冰冷、生硬、坚不可撼。不论是从未想过要挑战他的人,还是自认为可以挑战他的人,只要对他构成威胁,全都难逃劫运。普通人能得到和平、公正和温饱,但同时他围攻塔瓦隆二十年,对每一名两仪师的头颅悬赏一千金币。”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两仪师。”艾雯说。
艾莱斯冷冷地一笑。“这与我的喜好无关,女孩。亚图·鹰翼是个骄傲的傻瓜,当他病重时,或者按照某些说法——中毒时——两仪师医疗者本来可以救他的命,但那时所有还活着的两仪师都躲到闪亮之墙后面,正使用她们所有的至上力去抵挡一支篝火能够照亮夜晚的大军。无论怎样,他都不让任何两仪师接近他。他像恨暗帝一样恨着两仪师。”
艾雯的嘴唇绷紧了,但她只是问道,“这些又和这个雕刻是不是亚图·鹰翼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说吧,女孩,人们真的爱戴他,因为整片大陆的和平,他所到之处永远都伴随着欢呼声。他是个严苛的人,但从不会把他的严苛加在平民身上。建立帝国之后,他决定应该为自己修建一座首都,一座新的大城,崭新的城市,不会跟过去的任何理念、团体或势力有所牵连。他的城就要建在这里,从海疆到荒漠,直到妖境边缘,整片陆地的正中心。就在这里,两仪师不愿进入,也无法使用至上力的地方,终有一日,全世界都将接受以这座城市为源头的和平与公正。旨意发出之后,平民们捐赠出无数金钱,为他建了一座纪念碑,人们都将他视为与创世主只差一步的存在,很短的一步。修建和雕刻纪念碑历时五年。那是一座鹰翼的雕像,只是比他本人大了一百倍。竖立纪念碑的地方就是这里,城市将围绕它拔地而起。”
“这里从未有过城市。”艾雯用轻蔑的口吻说,“如果有过城市,一定会有什么遗迹吧!”
艾莱斯点点头,注意力仍然放在远处:“确实没有城市。亚图·鹰翼刚好在雕像完工的那一天去世了,他的儿子和其余血亲开始为应该由谁坐上鹰翼的帝座而争斗。雕像孤独地立在这些山丘中间。鹰翼的子侄亲眷们都死了,这片大陆上再没有鹰翼的血亲,只有那支跨越爱瑞斯洋而去的军队也许还留下他的后代。有一些人要努力抹去这个世界对他的记忆,如果他们能做到的话。书籍仅仅因为提到他的名字就被烧毁。除了一些被扭曲的故事之外,一切关于他的东西都被毁灭。这就是至高王的荣光最后的下场。
“当然,战争并没有因鹰翼家族的灭亡而停止,被人觊觎的王座仍然存在,所有地方贵族都在竭力召集士兵,这只是百年战争的开始。一百二十三年,大部分这段时间的历史都和被战火点燃的城市一同消失了。许多军阀占据了帝国的一角,但没有人能再次统一帝国。这座雕像被推倒了,也许所有那些人都无法容忍自己在它面前的渺小。”
“一开始,你的口气仿佛是看不起亚图·鹰翼,”艾雯说着,摇摇头,“现在你又好像很崇敬他。”
艾莱斯转过头看着艾雯,冰冷的眼睛眨也不眨:“再喝些茶吧,如果你还想喝的话。我要在天黑前将火熄掉。”
虽然光线渐暗,不过佩林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枚石雕的眼睛了,它比人头还要大,落在它上面的影子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乌鸦的眼睛。漆黑冷酷,没有半点怜悯。佩林希望他们能睡在别的地方。
第30章 暗影之子
艾雯坐在火旁,盯着这块雕像的碎片,佩林独自走到水潭边,想一个人静一静。日光在渐渐消逝,夜风已经从东方吹来,掀动着潭水。佩林从腰带上拿下斧头,将它在手中转动着,梣木斧柄像他的手臂一样长,摸起来光滑凉爽。他恨这把斧头,但想到在伊蒙村时,他曾经因为这把斧头感到多么骄傲,他的心中又满是惭愧。过了许久,他才发觉自己拿出这把斧头是要做什么。
“你那么恨她吗?”艾莱斯在他背后说道。
佩林吓了一跳,他站起身,半举起斧头,随后才看清楚背后说话的人是谁。“你……你也能读懂我的心思?就像那些狼一样?”
艾莱斯将头侧到一旁,询问似的眯起眼睛。“瞎子也能看懂你的脸,男孩。好了,说吧!你恨那个女孩?蔑视她?你准备杀了她,因为你厌恶她,她总是拖拖拉拉,是个永远扯你后腿的女人。”
“艾雯从没有拖拖拉拉,”佩林反对说,“她总是把自己的分内工作做得很好,我不厌恶她,我爱她。”他瞪着艾莱斯,挑战地等待艾莱斯露出笑容。“不是那种爱,我是说,不是像对姐妹那样的,但她和兰德……该死的!如果乌鸦追上我们……如果……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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