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等着。”佩林低声说道。艾雯皱起眉头,张开嘴,但佩林没有容她说话,“安静!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人。”艾雯点点头,虽然很不情愿,但她的确是点头了。佩林很奇怪为什么当他想要阻止艾雯和他轮流骑马时,艾雯却不会这样听他的话。但他没有再多想这件事,只是深吸一口气,朝烟气飘来的源头找了过去。
佩林不曾像兰德和麦特那样在伊蒙村周围的森林里度过许多时间,但他也从小就在猎捕兔子。他从一株树后悄悄走到另一株树后,连一根细枝也不曾踩断。没多久,他躲到一株高大的橡树后面,繁茂的橡树枝桠一直伸展到地面,又折返上去。佩林绕过橡树,朝前面窥看过去。那里有一堆篝火,一个身材瘦高、脸被晒成棕色的男人,正靠在火旁一根粗大的橡树枝上。
至少他不是兽魔人。但他肯定是佩林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他的衣服似乎完全是用兽皮缝制的,上面的兽毛都没有去掉,就连他的靴子和他头上那顶古怪的平顶圆帽也是一样。他的斗篷是用兔子和松鼠皮拼合在一起的,裤子是用一块棕白两色的长毛山羊皮制作的。他的灰褐色头发在脖子后面用一根皮绳系在一起,一直垂到腰间,浓密的胡子一直铺展到胸前。他的腰带上系着一把长匕首,几乎可以算是一柄剑,一张弓和箭囊斜倚在他触手可及的一根橡树枝上。
这个男人闭着双眼,显然是在睡觉,但佩林并没有在隐身处轻举妄动。六根长树枝斜插在那堆篝火上面,每根树枝上都插着一只兔子。它们都已经被烤成了棕黄色,不时会有一滴油脂落在火上,发出嘶嘶的声音。闻到烤肉的香气,佩林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流口水了?”那个人睁开一只眼睛,瞄着佩林藏身的地方。“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坐下来吃上一餐,我已经连续两天没看见你们吃什么东西了。”
佩林犹豫着,然后缓缓站起身,手中仍然紧紧握着斧柄。“你已经观察我们两天了?”
那个男人在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的笑声。“是的,我一直在看着你,还有那个漂亮女孩。她总是像只坏脾气的小母鸡般把你轰来轰去,对不对?你们的声音真不小。只有那匹马是你们之中唯一不会让别人在五里外就听见动静的。你想不想叫她过来,或者你想一个人把这些兔子都吃掉?”
佩林很生气,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弄出声音。在水林猎兔子时,如果想要用投石索打中一只兔子,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但烤兔子的香气让他想起艾雯也很饿。而且艾雯肯定还在为他们是不是遇到兽魔人而担心着。
佩林将斧头插回到腰带的环扣上,提高声音。“艾雯!这里没事。是兔子!”然后他伸出手,用正常的嗓音说道,“我的名字叫佩林,佩林·艾巴亚。”
那个人先是盯着佩林的手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有些笨拙地将它握住,仿佛完全不习惯握手。“我的名字是艾莱斯,”他看着佩林说道,“艾莱斯·马奇拉。”
佩林这时却惊讶得差点甩掉艾莱斯的手。这个人的眼睛是黄色的,如同经过抛光的、闪烁的黄金。一些记忆刺激了一下佩林的神经,转眼间又消失了。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他见过的兽魔人的眼睛,而它们几乎全都是纯黑色的。
艾雯牵着贝拉走过来,神情充满警戒,她将马缰拴在橡树的一根小枝上。当佩林将她介绍给艾莱斯时,她礼貌地做了应答,但她的眼睛总是不停地瞥着那些兔子。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眼睛。当艾莱斯示意那些兔子是他们的,她立刻就扑了上去。佩林只犹豫了片刻,也急忙跑到火堆旁。
两人狼吞虎咽时,艾莱斯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佩林迫不及待地撕下几片兔肉,却被烫得不得不在两只手中轮流拿了一会儿,才能将它们塞进嘴里。就连艾雯也扔掉端庄淑女的仪态,任凭肉汁像小溪般沿着她的下巴流下来。当他们放慢咀嚼的速度时,黄昏的暮色已经笼罩了一切,没有月光的昏暗逐渐压迫着篝火的光亮。这时,艾莱斯说话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从这里朝任何一个方向走五十里都不会看到一幢房子。”
“我们要去凯姆林,”艾雯说,“也许你能……”艾莱斯仰起头,发出咆哮般的大笑。艾雯冷冷地挑起眼眉。佩林手中拿着一只兔子腿,盯着艾莱斯。
“凯姆林?”艾莱斯笑了很久才喘着气说,“如果继续按照你们过去两天的方向走,你们会一直走到凯姆林以北几百里的地方去。”
“我们一直想要找人问路,”艾雯辩解道,“但我们一直没遇到村庄或农场。”
“你们以后也不会遇到。”艾莱斯仍然在笑着,“依照你们前进的方向,你们即使一路走到世界之脊也有可能遇不到一个人。当然,如果你们爬过世界之脊——那座山在有些地方还是能越过的——你们能在艾伊尔荒漠找到人,但你们不会喜欢那里的。在那里,你们白天会被烤熟,晚上又会被冻僵,最后会被渴死。只有艾伊尔人能在荒漠中找到水,但他们并不喜欢陌生人。相信我好了。”他又开始更为狂野的大笑。这一次,他甚至笑得在地上打起滚来。“他们不会喜欢你们的。”他又喘着气说。
佩林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我们是在接受一个疯子的招待吗?
艾雯皱起眉,但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艾莱斯的笑声弱了一些,她才说道:“也许你能告诉我们该怎么走,你似乎比我们对地理更了解。”
艾莱斯停住笑声,重新戴好掉在地上的扁圆帽子,从压低的眉毛下面觑着艾雯。“我不太喜欢人群,”他用冷冷的声音说,“城市里塞满了人。我通常不会靠近村庄和农场,村民和农夫不喜欢我的朋友。如果你们不是那么无助和无辜,就像新生的幼兽,我甚至也不会帮助你们。”
“但至少你能告诉我们该怎么走,”艾雯坚持道,“请你告诉我们最近的村庄在哪里,即使那是在五十里外。那里的人肯定可以告诉我们如何才能走到凯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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