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着,让前面的两个保镖先进了房子,他才随后。他看到后面的两个保镖密切注视着街道。敌对派知道他进城,虽然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是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他从三十年代的战争学到了这一套。
上下楼他绝对不用电梯:电梯是死亡的陷饼。他爬了八段楼梯,快步走到了康妮的家。他敲了敲门。他在街上看到卡罗的汽车从对面开过去了,因此预计她是一个人在家。里面没有人应声。他又敲门,就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受惊似地胆怯地问道:
“谁呀?”
她声音里惊恐的韵调,使他大为诧异。他这个妹妹同家里任何人一样,一直都很活泼、泼辣、倔强。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回答说:
“我是桑儿。”
门打开了,康妮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他惊得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他把她推开,看到了她那肿胀的脸,于是他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扔下妹妹,去追赶卡罗。但康妮看到他怒不可遏的样子,紧紧地抓着他,不放他走,劝他进屋坐坐。她仍然在哭,这是因为恐惧而哭的。她知道哥哥的脾气,也害怕哥哥的脾气,因此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埋怨过卡罗。这时她终于说服他进了屋子。
“其实嘛,怪我,”她说,“是我先动手同他打起来的。是我拼命打他,所以他才打我。他本来实在不想把我打得这么重,怪我自作自受。”
桑儿那浓眉大眼的丘比特型的脸可以控制住了,不再由于生气而抽动了。
“你今天去看看咱老子,好吧?”
她没有吭声。他又补充说:“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咱老子,因此我就想顺便带你去。”
她摇摇头。
“我不想让老人看到我是这个样子。我下一个星期来。”
“好吧,”桑儿说。
他抓起她家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我想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把伤治一治。你可得多加小心,还有几个月你就要生小孩了?”
“还有两个月,”康妮说。“桑儿啊,请你别插手。请别插手。”
桑儿放声大笑。他的脸上仍然杀气腾腾。他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的孩子在出生之前就变成孤儿。”他在她那边未受伤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这所公寓。
在东边第一百一十二街,有一长串小汽车并列地停放在一家糖果店门前靠近人行道的地方,这家糖果店就是卡罗·瑞泽经营的赌注登记业务总部。在这家糖果店前面的人行道上,有几个当父亲的在同小孩玩,把皮球扔来扔去。当父亲的想在星期天早上带着孩子坐汽车兜风,同时在他们下赌注的时候陪着孩子。他们看到卡罗,瑞泽后就不再玩皮球了,各人给自己的小崽买了些冰淇淋,好让小崽安静,然后就开始研究登载着棒球投手名单的报纸,挖空心思地琢磨今日可能获胜的棒球队能赢几分,再决定怎样押赌注才能获胜。
卡罗走进糖果店最后面的大屋子里。他的两个赌注登记员一个是名叫萨里·拉各斯的瘦小而刚健的小伙子,另一个是名叫寇奇的高大而结实的小伙子。他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始。他们把很大的横格纸簿放在前面,等着登记赌注。一个木架上放着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十六个棒球大联队的名字,每两个队排在一起,以表明哪个队同哪个队比赛。在每对队名后面划个方块,准备记录比分。
卡罗问寇奇:“今日糖果店的电话线路是否已经搭上,是否可以进行窥听?”
寇奇摇摇头。“窥听线路还没有搭上。”
卡罗走到挂在墙上的电话跟前,拨了一个号码。他在抄录“线索”,即那天所有的棒球比赛的比分。萨里·拉各斯和寇奇毫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他挂断了电话,走到黑板跟前把每场比赛的比分用粉笔写在黑板上。那两个人仍然注视着地,他们早已得到了线索,只是卡罗不知道而已,他们注视他,实际上是在监视他的工作。卡罗在于这项工作的第一周,把比分转抄在黑板上时抄错了数字。结果给所有的赌徒造成了梦寐以求的机会,两头不吃亏。也就是说,一方面以他抄错了的比分差距向他押赌注,同时另一方面又以那个棒球队的实际比分差距向另一个赌注登记,入押赌注,结果赌徒怎么也输不了,唯一输的就是卡罗的赌注登记账本。这个错误造成了那一个星期赌注登记帐本上六千美元的损失,同时也证实了老头子对他女婿的判断。他吩咐说,卡罗的一切工作必须事前加以检查。
在正常情况下,考利昂家族中的高级成员绝不会过问这么细小的事务。在他们那个顶层下面至少还有五个绝缘层。但是,因为这场赌注登记工作是用来考验女婿的,所以,一直置于汤姆·黑根的直接监视之下。每天都有一份报告直接送给他。
内部消息张贴出来了。赌徒一窝蜂似地拥进糖果店的后屋、争着把比分差额摘抄在报纸刊登的棒球比赛场次和可能的投球手姓名的旁边。有些人手里牵着自己的孩子,抬头瞅着黑板。有一个人,他押的赌注很大,低头看着手中牵着的小女孩,逗趣地问:
“你喜欢哪个队,蜜蜂队,巨人队,还是海盗队?”
小女孩给那些稀奇古怪的队名迷住了,答非所问地说:“巨人队比海盗队更强吧?”
当父亲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两个赌注登记员的前面,人们开始排队了。登记员填满了一张就撕下来,顺便用那张纸把收到的钱裹起来,递给卡罗。卡罗回头从屋子的后门出去。上了一段楼梯就到糖果店老板住的一套房间。他把赌注情况用电话报告给自己的电话中心站,把钱放进镶在墙里的保险柜里,这个保险柜是由特别宽大的窗帘遮盖着的。接着,他把那张赌注登记单烧掉,然后把纸灰倒进厕所便桶里。
因为清教法规有规定,星期天的文体比赛下午两点之前都是不能开始的,因此,第一批押赌注的人,即那些有妻小的男人,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赌注,赶口家,把自己的妻小带到海滨去玩。等这些人走了之后,慢慢来的是那些单身汉赌徒,还有那些把自己的妻子儿女丢在闷热的市内公寓里的死心塌地的赌徒。那些单身汉赌徒都是大赌徒,他们押的赌注比较大,使卡罗的星期天成了加班加点的大忙日的正是这类赌徒。不过有些结了婚的男人从海滨打电话来,又想把自己输掉的钱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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