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是个老练的司机,而且下午进城,车子也不怎么多,所以夜幕刚刚开始降临,他们就赶到了。他们在车内没有聊天,克莱门扎指挥鲍里把车停在华盛顿高地去。他查看了几栋公寓大楼,然后告诉鲍里把车停在亚瑟大道附近等着。他让罗科·拉朋也留在车上。他进了“童贞玛丽亚”饭店,吃了一顿小牛肉和凉拌菜拼成的便饭,遇到熟人就点点头打招呼。一个钟头过去了,他走过了好几个街区才走到停车的地方。他上了车,看到嘎吐和拉朋两人还在等着。
“妈的,”克莱门扎埋怨起来。“他们又要咱们回到长滩镇去。眼下又有另外的任务交给咱们。这个以后再说,罗科,你家就住在城里,我们就把你留下来,行吗?”
罗科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汽车还停在你家,明天一大早我家老婆要用车。”
“那,好吧,”克莱门扎说,“你反正得跟我们一道回去。”
在折回长滩镇的路上,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话。在回市区的路上,克莱门扎突然说:
“鲍里,停停,我要小便。”
由于长期在一起工作,嘎吐知道这个大胖子司令一有尿就想小便。他常常提出这样的要求。鲍里把汽车一偏,离开了公路,开到了通向沼泽的松软的土路上。克莱门扎下了汽车,向着草丛走了几步,真的解了个小手。当他回头打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他迅速地向公路的前前后后打量了一下。公路上没有灯,一片漆黑。
“开始吧!”克莱门扎说。
一秒钟以后,车内响起了枪声。鲍里·嘎吐好像是朝前扑了一下,身子先是撞在方向盘上,然后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克莱门扎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怕头盖骨碎片和血点溅在他身上。
罗科·拉朋急急忙忙从后座爬了出来。他的枪还拿在手里,后来就扔到沼泽地里去了。他同克莱门扎快步向一辆停在附近的汽车定会、拉朋在座位下摸到了钥匙。他先把克莱门扎送回家,然后,沿着琼斯海滩堤道直达墨里克镇,再继续沿着草溪大路直奔北州大路,到了长岛高速公路,然后继续直指白石桥,穿过布朗克斯区,就回到他在曼哈顿区的家。
第七节
在考利昂老头子遭枪击的前一天晚上,他的那个最坚定、最忠诚、最令人惧怕的食客准备同敌人见面。路加·布拉西几个月之前已经同索洛佐的势力接触上了。他是遵照考利昂老头子的命令这样干的。他采取的办法是,经常到塔塔格里亚家族控制的几家夜总会去鬼混,同里面的一个妓女勾搭得很紧。他们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他埋怨他在考利昂家族中是受贬的,还说他没有受到应有的赏识。路加在那个妓女跟前发牢骚后一星期,夜总会经理布鲁诺·塔塔格里亚就来找他联系了。布鲁诺是幺儿子,表面上同他家族经营的妓院联系。但是,他经营的著名的夜总会,由于是一班善于拉客的舞女所组成,就成了全市娼妓的进修学校。
第一次会谈是光明磊落的,塔塔格里亚主动请他在家族业务系统中当个维持纪律的执行官。这种调情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月,路加扮演的是一个给年轻漂亮的姑娘迷住了的男子;布鲁诺·塔塔格里亚扮演的是一个拼命想把竞争对手的得力人员争取过来的商人。在一次交谈中,路加装做动心了,说:
“但是,有一点咱们必须谅解:我绝对不愿意反对教父本人。考利昂老头子是我所敬重的人。我理解在家族事务中,他一定要把他的几个儿子安排在我的前面。”
布鲁诺·塔塔格里亚是新一代人,对路加·布拉西、考利昂老头子、甚至他自己的父亲——留着八字胡的老派人物——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蔑视。这次他表现得有点过分虔恭。他说:
“我爸爸不会希望你去做不利于考利昂一家的任何事情。何必让你干那样的事情呢?大家彼此好好相处,像往常一样,就这样吧。要是你想找个新工作,我就转告我爸爸,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这是困难的事业,也需要不怕困难的硬汉子来推动它顺利发展。我倒想弄清楚:你是否已下了决心?”
路加耸耸肩。
“我现在的工作还不错。”
此后他们也就不再正面谈这个问题了。
原来的意图是想让塔塔格里亚一家相信:路加知道有大钱可赚的麻醉剂生意,他想作为“雇佣游勇”单独参加一份。用这个方式,他或许可以听到一些索洛佐的计划,如果那个“土耳其人”有什么计划的话。另外,他可以了解对方是否打算戳一戳考利昂老头子的痛处。过了两个月没见发生什么事情,路加就向老头子汇报说,看来索洛佐是甘心失败了。老头子叫他继续试探,但不要专门去催促。
在考利昂老头子遭枪击的前一天夜晚,路加信步来到夜总会。布鲁诺差不多是同时来到他的桌子跟前,也坐了下来。
“我有一个朋友想跟你谈谈,”他说。
“带他来嘛,”路加说,“你的任何朋友,我都愿意跟他谈谈。”
一不能在这儿谈,”布鲁诺说,“他想在秘密地方同你面谈。”
“他究竟是谁?”路加问。
“反正是我的一个朋友,”布鲁诺·塔培格里亚说,“他想向你提出一个方案。你今夜晚些时候可以同他见面吗?”
“当然可以,”路加说,“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塔塔格里亚压低声音说:“夜总会是天亮前四点钟关门。干吗不趁服务员打扫卫生的机会就在这儿会面呢?”
路加想,人家知道他的生活习惯:他通常是下午三、四点钟起床,吃早点,然后同老朋友玩赌博,或者玩女人,聊天消遣。有时候,他就看一场半夜的电影,然后到夜总会喝几杯。天亮前他是从来不睡觉的,因此,提出天亮前四点钟会面并不奇怪。
“行,行,”他说,“四点钟我再来。”
离开夜总会,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他在第十路租用的房间。他住在同他有远亲关系的意大利人家里。他的两间房子同这家人的铁路公寓是隔开的,中间有一道特别的门。他喜欢这样的安排,一来可以享受某种家庭生活的亲切感,二来也可以避免突然袭击——他干的那一行是最可能遭受突然袭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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