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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的秘密生活

时间:2014-03-19 09:39:08  来源:  作者:(美)苏·蒙克·基德  
简介:女孩莉莉出生在美国南方小镇上的一个绝望的家庭之中,她的母亲因为年轻无知未婚先孕,生下莉莉后便陷入抑郁之中,一度曾经抛弃女儿离家出逃。父亲性情暴戾,被沉重郁闷的农场生活压迫得人性尽失,对女儿从无爱心。莉莉四岁时,在一个偶然的事故中碰响手枪,打死了母亲,从此沉入地狱,在内外交困的悲苦中走过童年。唯一爱她、给她安慰和帮助的,是身世同样悲惨的黑人保姆罗萨琳。十四岁的时候,莉莉的内心开始觉醒,下决心离开冰冷的家乡,另找一个屋檐生活。她带着罗萨琳,循着母亲留下的唯一踪迹,找到一个叫“蒂伯龙”的小镇,被三个养蜜蜂的黑人姐妹收留,从此走上了一条救赎和新生的道路。在那个奇特的粉红色的房子里,她被爱包围,被美好、希望、虔诚和甜蜜包围,最终她的生命被明灯点亮,她寻找到自我,学会了坚强,也懂得了宽容。...
  也算得上一个美人
  第一部分: 也算得上一个美人
  纸袋里有一张女人的照片,她身穿衬有垫肩的浅色裙服,靠在一辆老爷车前笑得满面春风。她的表情仿佛在说,“别拍,你敢照!”然而,她心里却是很想拍照,这从她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你不会相信我在那张照片上看出的意境:她倚在汽车挡泥板上,急切地等待着爱情来到她身边,几乎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我将母亲的照片放在我八年级时拍的照片旁边,仔细地审视着每一点可能的相似之处。她的下巴也显得有点短,但即便如此,她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这使我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真切的希望。纸袋里还有一副白色棉手套,已经年久泛黄了。当我取出手套时,心里在想,她的双手就在手套里面。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傻,但有一次,我在手套里塞满了棉球,抱在怀里睡了一夜。纸袋里最最神秘的东西是一帧小小的圣母马利亚木质画像。我认出了圣母,尽管她的皮肤是黑色的,仅比罗萨琳的肤色略浅一些。我觉得这帧黑圣母画像似乎是什么人从书上剪下来,再粘到约莫两英寸宽、用砂纸打磨过的木板上,然后刷了一层清漆。画像的背面不知什么人写着:南卡罗来纳州蒂伯龙。”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一直将母亲的这些遗物装在一只白铁盒里,埋在桃园里。在长长的林荫道上,有个很特别的地方,谁也不知道那个地方,连罗萨琳也不知道。在我还没学会系鞋带前,我就常常去那个地方。起初,那只是个藏身之处,为了躲避狄瑞,躲避他的虐待,或者说是为了忘却那天下午枪支走火时的记忆。但是到后来,我会常常溜到那儿去,有时是在狄瑞睡觉之后,只想躺在树下静享平和安宁。那是我的人间宝地,我的舒适小窝。我将母亲的遗物放在白铁盒里,在一个深夜打着手电筒将盒子埋在那里,因为我觉得让这些东西留在我的房间里太让人担心了,即便是藏在抽屉的最里面也让人担惊受怕。我害怕狄瑞会爬上阁楼,发现母亲的遗物不见了,然后便会把我的房间翻个底朝天,来找这些东西。如果他发现那些遗物藏在我的东西里面,我不愿意去想象他会怎样处置我。我经常到桃园去把铁盒子挖出来。绿荫如盖,我躺在地上,戴上母亲的手套,微笑着端详她的照片。我会揣摩着写在黑圣母画像背后的“南卡罗来纳州蒂伯龙”,歪歪斜斜的字体很滑稽,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在地图上查找过一次,离我们这里不超过两小时的路程。莫不是我母亲去过那里,买了这帧画像?我总是暗自许愿,有一天等我长大了,我要乘公共汽车到那里去。我想去她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我捉了一上午蜜蜂,下午便在公路旁的桃摊上帮狄瑞卖桃子。在大路旁一间三面有墙、屋顶盖着铁皮的棚屋里卖桃子,这是暑假里女孩子干的最最枯燥的活儿。我坐在一个可口可乐板条箱上,望着一辆辆卡车急驰而过,汽车废气和百无聊赖几乎让我窒息。通常情况下,星期四下午桃子卖得很好,因为主妇们要准备星期天吃的水果馅饼或果汁饮料,但是今天却没有一个人停车买桃子。狄瑞不许我带书来看,如果我偷偷在衬衫里塞一本书带出来,譬如,《消失的地平线》,便有人——如隔壁农场的沃森太太——在教堂里遇见他时就会说,“我看见你女儿在桃摊上饱读诗书。你一定感到很自豪吧?”过后,他一定会把我揍个半死。什么样的人会反对读书呢?我想,他觉得读书会使人萌发上大学的念头,而他认为女孩子上大学是浪费钱,哪怕是像我这样在口头能力测试中拿到最高分的人也不例外。数学测试是另外一码事,可不是嘛,哪有人样样都出类拔萃呢?当亨利夫人布置我们再读一个莎士比亚剧本时,我是班上唯一没有抱怨也没有举止失常的学生。不过,实际上,我是假装抱怨了几声,但内心里却激动不已,仿佛我被加冕为西尔万地区桃子女王似的。在我遇见亨利夫人之前,我认为我这辈子顶多能上个美容学校。有一次,我端详着她的面庞,对她说,假如她是我的顾客,我会为她设计一款法式螺旋发辫,使她产生奇妙的变化,然而,她却说——我原话引用——“拜托了,莉莉,你这是在辱没自己的出众才智。你知道你有多么聪明吗?你应该成为一个教授或一位作家,实实在在出几本为你增光的著作。美容学校。就省省吧。”我用了一个月时间才摆脱了选择未来生涯带来的震撼。你知道,大人们总是爱问,“那么……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我说不清我是多么讨厌这个问题,但突然间,即使人们不想知道,我也到处去主动告诉人们,我打算当一名教授或一位作家,出几本具有真才实学的书。我保存着自己的作文本。有一段时间,我写的所有东西里面都有一匹马。我们在课堂上读了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的文章之后,我便写了《我的人生哲学》这篇作文。我原本打算以此作为一本书的开头,但是发现只有其中三页有用。亨利夫人说,我需要过了十四岁才会拥有哲学观。她说,争取奖学金是我获得光明前途的唯一希望,还将她的私人藏书借给我在暑假里阅读。每当我打开一本书,狄瑞就会说,“你以为你是谁,是朱利斯?莎士比亚吗?”这人还真以为莎士比亚的名字叫朱利斯哩,假如你认为我应该去纠正他的话,那说明你对生存的艺术太无知了。他还称我书虫布朗小姐,偶然还叫我满腹经纶的爱米丽小姐。他指的是狄金森笔下的人物,不过,你对此也不能太认真,有些事情你只能得过且过。在桃摊上没有书可看,我经常以写诗来打发时间,但是,在那个难捱的下午,我却没有耐心去推敲文字的韵律。我只是坐在那里,想着自己是何其厌恨桃摊,恨得既彻底又决绝。在我上一年级的前一天,狄瑞发现我在桃摊上把一枚钉子戳进一只桃子里。他大拇指插在裤袋里向我走过来,炫目的光亮照得他眯缝着眼睛。我望着他的身影晃过尘土和杂草,心想他是来惩罚我戳他的桃子的。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铁钉戳桃子。但是,他却说道:“莉莉,明天你就要上学了,所以,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一下。是关于你母亲的一些事情。”一瞬间,万物仿佛都沉寂静止了,仿佛风已止息,鸟儿也停止了飞翔。当他在我面前蹲下时,我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闷热的黑暗之中,怎么也难以挣脱。“该让你知道你母亲的事情了,而且我希望你从我这里听到这些事情,而不要听信别人的传言。”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我感到周身一阵颤抖。我偶尔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打不开的窗户。母亲的气息。衣架碰撞的叮当声。手提箱。他们厮打争吵的情景。最鲜明的记忆是地板上的手枪,还有我捡起手枪时感觉到的那份重量。我知道是那天我听到的枪响杀害了母亲。那枪声偶尔还会悄悄潜入我的脑海,使我惊吓不已。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拿着枪的时候,什么声音也没有,是后来才响起了枪声。但有时候,当我一个人坐在屋后的台阶上,百无聊赖,总希望找点事情做做时,或者在雨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我觉得是我杀死了母亲,觉得当我捡起枪时,枪声撕裂了房间,掏出了我们的心脏。这个秘密时常会涌上我的脑海,使我感到痛苦不堪。每当这时候,哪怕外面下着雨,我也会一路跑下山,冲向我的桃园宝地。我会躺在地上,这样,心里就会渐渐平静下来。此刻,狄瑞捧起一把尘土,然后让尘土从手指缝间慢慢漏下去。“她去世那天,她正在整理衣橱。”他说。我难以描述他的声音里那种奇怪的腔调, 一种不自然的声音, 那几乎是一种和善的声音,但又不完全是。整理衣橱。我从来没有去想过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做什么,为什么她在衣橱边,他们俩为什么吵架。“我记得。”我说。我的声音听起来微弱而遥远,好像发自野地里的一个蚁冢似的。他扬了扬眉头,脸向我贴近。不过,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你记得什么?”“我记得,”我又说道,“你们两个大声吵架。”他的脸绷了起来。“是那样吗?”他说。他的嘴唇开始发白,我常常看见他这样。我向后退了一步。“见鬼,你那时才四岁!”他喊道,你不知道你记得什么。”在随后的沉默中,我想对他撒谎,想对他说,我收回我说的话。我什么也不记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一种郁积压抑了很久的渴望,就想提起这件事,就想说出那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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