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要是他们不闹的话,可以给他们讲个故事。她讲故事的时候,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摇头晃脑,就像是在演戏。她说,她做姑娘的时候,佐治亚贾斯珀的一位埃德加?阿特金斯?提加顿先生追她。她说,他长得很帅,是位绅士,还每周六下午都给她带个西瓜,上面刻着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E.A.T.。她说,哦,有那么个周六,提加顿先生照旧带了个西瓜,当时家里没人,他就把西瓜放在前廊上,驾着他那辆破车开回了贾斯珀。可她那次却没能吃上西瓜,她说,一个黑孩子看到瓜上那三个字母,就把瓜给吃了。这个故事让约翰?韦斯利乐得不行,他笑啊笑啊笑个不停,朱恩?斯塔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乐的。她说她决不会嫁给一个只在周六给她带西瓜的男人。老太太说,她倒是不介意嫁给提加顿先生,谁让他是位绅士,而且在可口可乐的股票一上市时就屯了不少呢?她还说,他死了刚没几年,死时手上有一大笔钱。
正文 《好人难寻》:好人难寻(4)
他们在“尖塔”停下,那里卖烤肉三明治。“尖塔”坐落在蒂莫西郊外一块空地上,墙上粉着灰泥,木结构的框架,既是加油站又充作舞厅。老板是个胖子,叫瑞德?萨米?博兹,店里四处挂着牌子:“尝尝瑞德?萨米远近驰名的三明治。除此之外,别无二家!乐呵呵的大胖小子。手艺没得说!瑞德?萨米时刻为您效劳!”同样的招牌在方圆几英里的公路上也随处可见。
瑞德?萨米正躺在“尖塔”外的空地上,脑袋伸进一辆卡车的底盘下。不远处有一株不高的楝树,树上拴着只一英尺高的灰猴,唧唧叫着,看到孩子从车里跳出来奔向它,赶忙回身上树,爬到最高的枝上去了。
“尖塔”里面是个昏暗而狭长的房间,一边是柜台,一边是几张餐桌,中间是舞池。大家在自动唱机边一张木板桌旁坐下,瑞德?萨米的大个子老婆过来等着他们点菜。她皮肤晒得黝黑,比头发和眼珠还要黑。孩子妈向唱机里投了枚硬币,点了一曲《田纳西华尔兹》,老太太说这曲子老让她忍不住脚痒。她问柏利可愿共舞,但他只干瞪着她,一言不发。她天生就快活,而他却不然,长途奔劳令他精神紧张。老太太的褐色眼睛闪闪发亮。她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想象自己是在跳舞。朱恩?斯塔要求放首曲子,让她能跟着跳踢踏舞,孩子妈又投了枚硬币,点了首快曲风的。朱恩?塔斯走进舞池,跳起踢踏舞来,是她常跳的那一支。
“真可爱啊。”瑞德?萨米的老婆倚在柜台上说,“你愿意做我的小女儿吗?”
“不,我一点儿也不愿意,”朱恩?斯塔说,“给我一百万,我也不要住在这么个鬼地方。”
“真可爱啊。”那个女人又说了一遍,客气地撇了撇嘴角。
“你还真不害臊。”老太太嘘道。
瑞德?萨米走进来,让他老婆别在柜台上磨蹭,快去弄菜。他的卡其布裤子刚好拉到胯骨,上身穿件衬衫,肚子悬在中间,像袋饭食一样左右摇晃。他走过来挨着边上的桌子坐下了,半是叹气半是吆喝。“无奈啊,”他说,“无奈。”他拿一方灰手帕去擦红脸膛上的汗珠。“这年头都不知道该信谁,”他说,“我没说错吧?”
“人心不古啊。”老太太说。
“上星期来了俩家伙,”瑞德?萨米说,“开着辆克莱斯勒,是辆旧车烂车,可还能开,那俩年轻人瞧着挺正常,说是在厂里干活。你知道吗,后来我就让他们赊账加了油。我干吗要那么做呢?”
正文 《好人难寻》:好人难寻(5)
“因为你是个好人!”老太太马上接口。
“嗯,太太,我觉得也是。”瑞德?萨米说,老太太的话似乎让他颇为感动。
他老婆同时端着五个盘子过来上菜,一手拿两个,还有一个搁在手臂上,愣是没用托盘。“上帝的这个青青世界,再也没人能信得过了,”她说,“一个都找不出来,一个都找不出来啊。”她望着瑞德?萨米,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没读到逃犯的消息?那个越狱的‘格格不入’的人?”老太太问。
“他要是在这儿为非作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那个女人说,“要是他知道这一带,他肯定会来。要是他知道钱柜里有两分钱,他肯定会……”
“行了,”瑞德?萨米说,“去给他们拿可口可乐。”那个女人出去端剩下的盘子了。
“好人难寻啊,”瑞德?萨米说,“日子越来越难过。我记得当年我们出门,门都不用上锁。现在可不成了哟。”
他和老太太聊着过去的好日子。老太太说她觉得这笔账都该算到欧洲人头上去。她说,欧洲人那副急吼吼的样子,让人以为我们浑身上下都是钱。瑞德?萨米说,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不过她说得完全正确。孩子们冲到外面炽热的阳光底下,去看亭亭如盖的楝树下那只猴子。它正忙着捉身上的跳蚤,捉到后用牙细细地咬,像在品味佳肴。
吃完饭,他们顶着午后炙热的阳光继续上路。老太太打着盹儿,隔几分钟就被自己的呼噜扰醒一下。快到图姆斯博鲁时,她又醒了,记起她年轻时候曾到过这附近一座古老的种植园。她说,屋子前面有六根白柱子,通往屋门前的那条小路两旁种着橡树,小路两边有两座小小的木制凉亭,你和追你的人在园子里散完步,可以坐在那里歇会儿。她清楚地记得从哪条路那么一拐就是这里。她知道柏利不愿浪费时间去看一幢老屋,可她越说就越忍不住想去再看一眼,看看那两座一模一样的小凉亭是不是还在。“屋里有个暗格,”她狡黠地说,明知不是实话但又希望这话听上去千真万确,“相传谢尔曼谢尔曼(Shevman,1820—1891)美国内战时期的名将,曾火烧亚特兰大。来的时候,这家人把家里的银器都藏在了那里面,但从来没人找到过……”
“哦!”约翰?韦斯利说,“我们去看看!我们一定能把它们找出来。我们把每块木板都戳个洞,把它们找出来。谁住在里面?我们要从哪儿拐进去?嘿,爸爸,我们难道就不能在这里拐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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