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说,」雷恩把抄本小心放回以后,接着说,「在执行这个其实说起来算计老练的策略时,有一些很明显幼稚的矛盾之处,我依照它们在调查中出现的顺序,—一加以讨论。
「第一,毒梨子。暂时光不谈有没有杀死露易莎的意图,无论动机是什么,至少下毒的人就是要在梨子里掺毒。我们发现用来注射毒药的针筒掉在房间里面。我们知道,那颗梨子一开始并不在房间里,那是下毒的人带进来的,换句话说,下毒的人带一颗没有毒的梨子进来,在他的犯罪现场施行下毒的手续。这多可笑!事实上,多么幼稚!成人会这样做吗?由于有被揭发或干扰的可能,可以料想,这个犯罪行动应该是很仓促的。一个大人要想在梨子里下毒,会在进入要放梨子的房间之前先把毒药注射好,这样就不必在每一秒钟都十分宝贵、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的情况下,还站在那里进行把注射针插进梨子等等的工作。
「确实,如果凶手是故意把针筒留在房间里,那么我就无法结论说,带针筒进来的理由是要在房间里面给梨子下毒,如此我也无法确知梨子是在房里还是房外下的毒。然而暂且假设注射筒是故意被带进来留在房间里的,为什么呢?只有一个合理的可能:要引起人们注意梨子被下了毒。但这未免多此一举,我们已经证明谋杀黑特太太是预谋犯罪,不是意外!尤其是在这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下毒的阴谋,梨子被下毒的事一定会被发现,因为警方会寻找下毒的迹象——事实上,萨姆巡官正有此举。因此,所有的征兆指出,注射器是无意间被留下来的,这表示,把注射器带进房间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要用它在房间里给梨子下毒……当我阅读大纲时,这点得到了证实。」
他再度从夹克口袋把大纲拿出来, 打开, 「大纲上实际是怎么说的?它说:『这一次的点子,是在一颗梨子里下毒,把它放在……水果盅里』等等,然后接下来说: 『Y……挑选……一颗已经发烂的梨子把它带进房间,梨子里注射了满满一针筒的毒药』等等。以一个小孩子的心思来看,」雷恩把大纲丢在草地上,继续说:「大纲讲得很粗略,并没有特别说明,应该在进入房间之前或之后在梨子里下毒,而且也没有指定要把针筒留在房间里,就如任何成人的想法,黑特理所当然地以为,梨子会在带进犯罪现场之前就下了毒。
「因此,无论解读这部大纳指示的人是谁,是依照字面逐一解释,在死者房间里给梨子下毒……我马上看出来,这是一个不成熟的心灵的征兆,换句话说,这是一个由成人构思、但由小孩执行的情况——该行动显示出,当指令暧昧不明时,童稚的心思是如何运作。」
「绝对错不了。」巡官喃喃说。
「第二项矛盾。你们记得实验室地板上的灰尘有许多脚印,没有一个是完整清楚的?这些灰尘不可能和黑特原来的计谋有任何关联。显而易见——因为根据该计划,他自己还住在实验室里,所以根本不会有任何灰尘。所以那些脚印和任何由之推演出来的结论,都涵括于真实事况之内。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实验室的使用者把所有清楚的脚印全部磨掉——一方面,就一个小男孩来说,做法十分精明,然而在房间唯一的那扇门附近,没有一个,不管是磨损或没有磨损的脚印!好,成人不会忽略在门附近留下足迹,因为他进来的真正方法是通过烟囱,而这点应该要当做秘密严加保守。门附近的脚印可以误导警方以为闯入者是从房门进来,也许用一把复制的钥匙。门附近毫无脚印,绝对会引人调查壁炉。又一次,如我所说,一个不成熟的心灵的征兆,忽视了他行动上最明显的破绽——因为他确实想到把脚印磨掉,若换成一个大人,当然也不会遗漏这个破绽。」
「加上这点,」萨姆粗着嗓子说,「天哪,我真笨!」
「第三项矛盾,大概是所有矛盾中最有趣的一个。」雷恩的眼睛一时灼灼有光,「你们两人——和我一样——都被杀死黑特太太的那把不可思议的武器搞得很困惑。那么多可用的武器,却用一把曼陀林琴!为什么?坦白说,直到我读了大纲之前,我一点也想不通为什么杰奇会选一把曼陀林琴作为凶器。自然我假定,无论他跟从的是谁的策略,指定使用曼陀林琴一定有其特殊的理由,我甚至想到,使用曼陀林琴可能只是为了要暗示其拥有人——约克——与本案的关联。但那也不会道理。」
他再度拾起大纲,「参考大纲上面怎么说,没有一个字提到曼陀林琴!它只这样说:『用钝器打击埃米莉的头。』」
萨姆瞪大眼睛,雷恩点点头,「我晓得你得到结论了。完全证明是一个小孩子的解释办法,随便问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钝』器是什么意思。大概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都不晓得答案。大纲里再没有其他字眼提及这个杀人的钝器,约克·黑特不假思索地写下这个名词,知道任何成人都会明白——钝器是指一种不税利的、沉重的武器。杰奇读到这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必须取得一种叫做『钝器』的怪东西,然后用这东西打击他可恶的祖母的头。小孩子的心思如何运作?器——这个字对小孩子仅代表一个东西:乐器。钝——算了,他不管了,这个字或许连听都没听过,即使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者他曾经查过字典,发现那意指某物是粗的,不是尖的;是愚钝的,不是锐利的。他一定马上联想到曼陀林琴——房子里,如芭芭拉·黑特所言,唯一的一样『器』,而且,又属于这桩计谋的罪犯约克·黑特所有!这些都证明是孩童之举,成人只有白痴才会以那种方式阐释『钝器』。」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布鲁诺反反复复只讲得出这句话。
「整个来说,我知道杰奇在实验室找到那部手稿,然后一步步地根据指示,实践真正的罪行。现在,想想看大纲本身:它特别说明,约克·黑特本人——当然,黑特是指在小说里面代表他本人的那个角色——说约克·黑特扮演那名凶手。假设是一名成人找到那部大纲,并计划根据大纲实施真正的罪行。他读到约克是故事里的罪犯,但是约克已经死了,一个成人难道不会因而抛弃所有指明约克是凶手的计策吗?自然会。然而我们这位凶手做什么?他使用秘鲁香油,依大纲说明,是导致约克·黑特涉嫌的线索。约克·黑特的方法很聪明:香油是指向故事里的凶手的一种『气味』,因为该线索,他才会在故事结束的时候被逮。然而,在真实生活里,既然黑特已经死了,使用香草气味来引人怀疑约克·黑特,岂不幼稚……在这里我们又发现什么?一个盲目跟从文字指示的心灵——一个不成熟的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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