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人希望自己死的方式甚至死后的形状都如己所愿,是过分亦是奢侈。
但是,凛子现在所求的死比那还要奢侈而任性。
她想在紧紧相拥、两体交合的状态下死亡,以这种状态死可能吗?
如果能够,久木也希望如此,他想达成凛子的愿望,可现实中有这种方法吗?
他考虑再三,今天决心到老朋友那里去一趟。
即使如此,没有比思索死亡方式更奇妙诡异的事了。
过去,久木对人生有过相应的思考和打算,无非都是如何活下去的积极想法。
现在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而在思索如果去死,并且还不是为了应付接踵而来的死亡对策,而是要亲手断绝生机。
有关人生意义以及生活方式的书籍无数,但讨论自杀意义和方法的书籍等同于无。
在这种状态下,敢于成就死亡,需要数倍于积极求生的精力和集中力。
久木再次痛感死的困难,开始体会到自杀者之所以会选择上吊投海跳河等等,在旁人眼里终究不算美丽的死亡形式之无奈了。
或许选择死亡的人直到最后那一刻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样做才好,只能优先考虑切实可行而不痛苦的死亡方式。或许他们过去从未深入思索过死的方式,一旦要付诸实践时,头脑中想到的也只是跳崖、跳楼这些。
比较起来,上吊是手段相当细密的死法,而且不能缺少冷静赴死的意志。瓦斯自杀也需要相当功夫,而毒药又不好弄到,效果也不清楚。
久木对和凛子一起死没有任何异见,只是还无法确定死法。
1、2.搞到毒药
从九月中到月底,久木一直想着死的方法。有一天,突然想起老朋友川端曾经说过的一句不经意的话:
“我那里有一大堆氰化钾……”
川端是久木的高中同学,大学读的是理工,现在在饭田桥的环境分析中心研究室上班。
他们在去年秋天的同学会上见过。虽然又是一年不见,但高中时交情最好,现在依然是有话可以直说的好友。久木先打了个电话,川端说研究室下午比较有空。
久木当场和他约好说要去看他,不过无事登门总有点不自然,于是托辞说有本小说写到处理毒药的部分,不知妥当与否,特地要请教一下。
川端的专业是分析化学;现在是主任研究员,久木去时直接到他在三楼的个人办公室。
“好久不见……”
穿着白袍的川端轻松地迎接久木,暂聊些熟人的事情后,久木提出问题。
他问的是想用氰化钾毒杀对方,那么把毒药下在红茶里,被害者会不会感觉茶味异常?如果感觉得到,那么混在什么饮料里较好?
川端以为久木还在出版社工作,毫不怀疑地据实以答:“放入毒物的红茶会有酸苦怪味,容易发觉,还是放在浓咖啡或甜果汁里比较好。”久木于是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氰化物?”川端爽快地答应了,从角落里的药品架上拿来一个十公分高的小瓶子。
可能是为了遮光,这个茶褐色瓶子的标签上写着“试药”的字样以及毒品名称〓Potassium Cyanide。
“我弄一点出来给你看看!”
川端在桌上垫一张纸,纸上又垫着包药纸,戴上塑胶手套,打开瓶盖,稍微倾倒瓶子,倒出两个如红豆大小的药粉团和一小堆白粉。
“这些分量可以……”
“因为纯度很高,一小匙就足够毒死四五个人。”
久木盯着眼前的白粉。
这看起来毫无异状、分不出是盐是糖的粉末,据说只要指尖沾上那么一点舔入口中就会死去。
这美丽的白粉是什么地方潜藏着那种魔力呢?久木怯怯地看着,这时电话铃响,川端起身去接。
房间里隔着屏风,久木在一进门的待客沙发这边坐着,而川端则在里面接着电话。
突然间,久木起意想偷走这白粉。
只要一小点点就好,包在面巾纸中带走就行。
要偷就趁现在,但仍是害怕得下不了手。
川端打完电话过来说:“我到隔壁的研究室去一下,你等一会儿。”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川端走出房间,脚步声消失后,久木下定决心,像川端那样戴上塑胶手套,再次确定室内无人后,把部分白粉移到旁边的包药纸上包好,又用面巾纸包裹了好几层,匆匆塞进口袋里。
然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抽着烟,等川端回来。
“抱歉让你在这儿等。”
川端说完,又说“这个可以了吧!”把白粉倒回瓶中。
他好像没有发现久木做了手脚。
久木故作平静地问:
“这东西要买就能买得到吗?”
“一般人买不到,我们是工作需要用它做试药,所以只要跟厂商开口他们就会拿来。”
标签上记着“二十五公克”,还有制造工厂的名字。
“万一误吞怎么办?”
“不会的,不过从前有人做研究实验时没注意沾到手上了,结果不小心舔到而死。”
“那么容易就死了?”
“这是毒药中最强的一种,侵袭呼吸中枢,不是当下死亡就是一两分钟内毕命完了。”久木听着川端的讲述,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告辞。
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久木悄悄摸了摸上衣前胸内侧。西装内袋放着刚才从川端那边偷来的纸包,他伸手触摸那小小鼓鼓的东西。川端说一小匙就可轻易毒死四五个人,现在手里这些足够毒死十个人了。
想到自己带着如此巨毒的毒药,久木心生恐惧,想要停下来歇一歇才奔进了这家咖啡厅。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人多热闹的银座,或许想置身在光鲜亮丽笑语喧嚣的人群中让自己觉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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