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畴对于任何可能的事物都是一张普洛克禄斯特的胡床,不过推论的三个类型只对三种所谓观念提供这种胡床。灵魂的观念,就被迫要在定言的推论形式中去寻求它的来源,现在就轮到关于宇宙大全的那些独断的表象了,只要这宇宙大全作为客体自身,是在最小(原子)和最大(时间和空间上的宇宙边际)两界之间来设想的。这些界限就必须从假言推论的形式产生。这里就其本身说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勉强。这是因为假言判断的形式是从根据律来的,并且所有这些所谓观念,不仅是宇宙论的观念而已,都是由于毫不思索,毫无条件地应用根据律,然后又任意置之不顾而产生的,也就是由于按这条定律总只是寻求一客体的有赖于另一客体,直到最后想象力疲劳了而制造了这行程的终点。这时被忽视了的是任何客体,乃至客体的整个系列和根据律自身都[比这里所假定的] 更是密切,更是严重地有赖于认识着的主体;根据律也就只是对主体的客体,亦即对表象有效,因为客体或表象在空间和时间中的单纯位置就是由棺据律来决定的。所以说这里单是一些宇宙论的观念所从引出的这认识形式,也就是根据律,既然是巧为推论的三位一体每一体的源泉,那么,就这一点说这一次倒并不需要什么诡辩;可是要将这些观念按范畴的四大标题来分类那就反而更需要诡辩了。
1)这些宇宙论的观念,从时间和空间方面来看,也就是从宇宙在时间空间中的边际来看,被大胆地看作是由量这一范畴所决定的。[其实,] 除了逻辑上偶然用量这个词来指判断中主语概念的范围外,这些观念和量这一范畴显然没有任何共同之处;而这里量这一词[只] 是一个比喻的说法,随便另选一个别的说法同样也行。然而这对于康德的嗜好匀整性,要利用这命名上幸运的偶合而将有关宇宙的广袤的超绝教条扣到量这范畴上去,却已足够了。
2)更大胆的是康德将关于物质的超绝观念扣到质上面去,也就是扣到判断中的肯定或否定上去,而在这里甚至要一个字面上偶然的巧合作根据都没有,因为物质在物理(不是化学)上的可分性原只和物质的量而不是和物质的质有关。但是更有甚于此者是关于可分性的整个观念根本不属于那些服从根据律的推论,从根据律——作为假言形式的内容一一发源的倒应该是一切宇宙论的观念。原来康德在这里立足于其上的主张是说部分对全体的关系即是条件对被条件决定之物的关系,所以也是遵循根据律的一种关系。这一主张虽然是巧妙的诡辩,但毕竟是没有根据的诡辩。反而应该说前一种关系是以矛盾律为支点的,因为全体不是由于627部分,部分也不是由于全体[而来的];而是两者必然地在一起,两者是一[而不是二] ,把两者拆开只是一个任意的行动。按矛盾律,问题就在于如果设想去掉了部分,那么全体也去掉了,并且相反亦然;但决不在于以作为根据的分来决定作为后果的全,不在于我们从而按根据律叉必然被迫去寻求最后的部分,以便以此为全部的根据,从而理解全部。——对于匀整性的偏爱在这里竟要克服一些这么大的困难。
3)现在是世界第一因这观念本应隶属于关系这大标题之下,可是康德却必须将这个观念留给第四大标题,留给样态,否则第四大标题之下就空无所有了。[既保留了这一观念,] 他就以偶然(也就是按他那种和真理恰相反的解释,[以] 任何后果来自它的根由[为偶然] )由于第一因而成为必然[的说明] 将这个观念强塞在第四大标题之下。——因此,为了匀整性起见,自由这概念就作为第三个观念而登场了,但实际上却是以此指唯一适合于这里的世界因那一观念的,有如第三个二律背反正面论点的注释明明说过的。基本上第三和第四个二律背反只是同语反复。
但在所有这些之外,我还觉得而且肯定整个这一二律背反只是一种花招,一种佯战。唯有反面论点的主张是真正基于我们认识能力的那些形式的,如果客观地说,也就是基于必然的、先验真确的、最普遍的自然规律的。因此唯有反面论点的证明是从客观根据引出来的。与此相反,那些正面论点的主张和证明除了主观的根据外并无其他根据,完全只是基于个体理性活动的弱点的;[即是说]个体的想象力在递进无尽的上溯过程上疲劳了,因而就以一个任意的,尽可能加以美化的假定[在这过程上] 制造了一个终点;并且在此以外,个体的判断力由于旱先根深蒂固的成见在这[终点的] 地方[也]被麻痹了。由于这个缘故,所有四个二律背反正面论点的证明处处都只是一种诡辩,而不是象反面论点的证628明那样,是理性从我们先验已意识到的表象世界之规律不可避免地一定要推论出来的结论。康德也只有费尽心机和技巧才能使正面论点站稳,才能让正面论点在表面上攻击具有原始气力的对手方。他在这儿用的第一个手法,也是一贯的手法,就是他不和别人一样,在意识到他那命题的真理时突出地指出那论证的脉络而尽可能单独地、赤裸裸地、明确地敷陈出来,反而是掩盖和混杂于一堆多余的、散漫的命题之下,在[正反] 双方提出论证的脉络来。
这里在争论中出现的正面论点和反面论点令人想到苏格拉底使在阿力士多芬的《云》中争吵着登场的正义之事和非正义之事。然而这种比附只能就形式方面说,可不能就内容方面说;不过也很有些人喜欢这样说,他们说理论哲学中这些最富于思辨性的问题对于道德有影响,因而认真起来以正面论点为正义之事,又以反面论点为非正义之事。至于要照顾这些头脑有限的,本末倒置的渺小人物,我在这里并不想作这样的迁就;不是尊重他们而是尊重真理我才揭露康德对各个正面论点所作的证明是诡辩,同时那些反面论点的证明却完全是诚意的、正确的,并且是从客观的根据引伸出来的。——我假定人们在[我们作]这一检讨时自己总还记得康德的二律背反。
人们如果要认为在第一个争论中,正面论点的证明是可以成立的,那么所证明的就大多了,因为这个证明既可用于时间本身,又可用于时间中的变动,因而就会要证明时间本身必然有个起点,而这却是悖理的。并且这个诡辩还在于起初谈的是情况的系列的无始,突然又偷天换日将情况的系列的无终(无穷性)来代替其无始,于是又来证明无人怀疑的东西,也就是证明完成了在逻辑上和没有终结相刺谬,可是任何现在却又是过去的终结。但一个无始的系列总可以想象它有一个终结,这和该系列的无始并不抵触;反之亦然,要想象一个无穷的系列有一个开端也是可能的。可是这对于反面论点的真正正确的论证,对于世界上的变化,[如果] 向上逆溯,绝对必然要假定一个无尽系列的变化为前提[的说法] 并没提出什么可以加以反对的东西。因果系列在一个绝对静止状态中,中断而告结束,这种可能性我们可以想象,但[因果系列] 有一个绝对开端的可能性却是不可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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