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跺着脚说:“我说过我不喜欢秘密!”
“公主,”祖父微笑着说,“生活中充满了秘密。你不能一下把它们全部解开。”
“我要回到上面去,”索菲大声宣布,她的声音在楼梯通道中回响。
“到《蒙娜丽莎》那里?”兰登反问道,“现在吗?”
索菲掂量着此举的危险性。“我不是谋杀案的嫌疑人,我要抓住机会。我要知道祖父想告诉我的事。”
“那么还去大使馆吗?”
把兰登变成了逃犯,又把他抛下,索菲为此感到内疚,但她别无选择。她指着楼梯下方的一扇金属门,说道:“穿过那扇门,然后看那些亮着的出口指向牌。祖父过去就是从这里把我带下去。按照指向牌的提示,你会发现装着一个旋转栅门的安全出口。它单向旋转,通向宫外。”说着,她把车钥匙递给兰登,“我的车是一辆红色的‘都会精灵’,停在公务停车区。就在这堵墙的外面。你知道去大使馆的路吗?”
兰登看着手中的钥匙,点了点头。
“听我说,”索菲柔声说,“我想祖父在《蒙娜丽莎》那里给我留下了信息——关于杀人凶手的信息,或是能解释为什么我处境危险的信息,或是关于我家庭的信息。我必须去看看。”
“但如果他想告诉你为什么你处境危险,为何不直接写在地板上?为什么要做复杂的文字游戏?”
“无论祖父想告诉我些什么,他都不会愿意让旁人知道,甚至包括警察。”显然,祖父是想抓住主动权,把机密直接传达给她。他将对索菲的秘密称呼的首字母写在密码中,并让她去找兰登。从这位美国象征学专家已经破译了密码的事实来看,这确实是个明智之举。“听起来奇怪,”索菲说,“我认为他想让我赶在别人之前去看一看《蒙娜丽莎》。”
“我也去。”
“不!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人。你必须走。”
兰登犹豫不决,似乎他对学术问题的好奇心有可能战胜理智的判断,把他拖回到法希的手中。
“赶快走。”索菲的微笑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兰登先生,使馆见。”
兰登看上去有点儿不高兴。他严肃地答道:“只有在一种条件下,我才会见你。”
索菲愣了一下,吃惊地问:“什么条件?”
“除非你不再叫我兰登先生。”
索菲觉察出兰登的笑有点儿不自然,自己也笑不出来了。“祝你好运,罗伯特。”
兰登走下了楼梯,一股亚麻油和石膏的气味扑鼻而来。前方,有一块亮着的出口指向牌,牌上的箭头指向一条长长的走廊。
兰登走在长廊中,怀疑他是否会随时从这场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剑桥大学里的床上。整个夜晚就像一场奇异的梦。“我将飞快地跑出卢浮宫……作为一名逃犯。”
索尼埃那设计巧妙的信息还留在他的脑海中,他想知道索菲是否会在《蒙娜丽莎》那里发现些什么。显然,她坚信祖父要让她再去看一次《蒙娜丽莎》。虽然她的想法看上去很合理,但兰登却为一个与此相反的想法困扰着。
公主:去找罗伯特。兰登。(P.S.FindRobertLangdon.)
索尼埃在地板上写下兰登的名字,让索菲去找他。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帮助索菲破解一个字谜?
好像并非如此。毕竟,索尼埃不会认为兰登擅长字谜游戏。我们素未谋面。更重要的是,索菲曾坦言她自己应该可以解开那个字谜。是索菲认出了斐波那契数列,毫无疑问,如果再花一点儿时间,她可以独立地破解密码。
索菲本应独立地破解密码。兰登忽然更加确信这一点,但这样的结论与索尼埃的行为逻辑似乎不太吻合。
为什么要找我呢?兰登边走边思量着。为什么索尼埃的遗愿是让与他失和的孙女来找我?他认为我会知道些什么?
兰登忽然一惊,停下了脚步。他把手伸进口袋,猛地掏出那张电脑打印稿,瞪大眼睛盯着那最后一行信息:
公主:去找罗伯特。兰登。(P.S.FindRobertLangdon.)
他的目光停在两个字母上:P.S.
那一刻,兰登感到索尼埃留下的所有令人费解的象征符号有了明确的意义。象征学和历史研究的意义顷刻间呈现出来。雅克。索尼埃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完全合理的解释。
兰登在脑海中快速地将所有符号的象征含义联系在一起。他转过身,看着来时的方向。
还有时间吗?
他知道这并不重要。他毫不犹豫地冲着楼梯跑了回去。
第二十二章
塞拉斯跪在前排的座位上,一边假装祷告,一边扫视着圣殿的结构布局。与大多数教堂一样,圣叙尔皮斯教堂呈巨大的十字形。中间的较长的区域——中殿——直接通向圣坛,在圣坛处有较短的区域与中殿垂直交叉,这一区域叫做翼部。中殿与翼部在教堂圆顶中心的正下方相交,相交处被视为教堂的心脏——教堂中最为神圣和神秘的一点。
今晚例外,塞拉斯想。圣叙尔皮斯把秘密藏在了其他地方。
塞拉斯扭头向教堂的南翼望去,看着座位那头的地面——遇害者们所描述的目标。
就在那里。
一根光滑而又细长的铜条嵌在灰色的花岗岩地面中闪闪发光——这条金线斜穿教堂地面。这条线上标有刻度,就像一把尺。有人告诉过塞拉斯,这是指时针,是异教的一种天文仪器,与日晷相似。全世界的旅游者、科学家、历史学家和异教徒都来到圣叙尔皮斯教堂参观这条著名的金属线。
玫瑰线。
塞拉斯的目光慢慢地随着铜条的轨迹移动,铜条在地面的石砖中从他的右侧延伸至左侧,在他的面前折成一个难看的角,完全与教堂的对称设计格格不入。在塞拉斯看来,那穿越过圣坛地面的铜条,就像美丽的脸庞上的一道疤痕。铜条横贯教堂,将纵向的走道截为两段,最终延伸至教堂北翼的角落。在那个角落,树立着一座碑,这让人颇感意外。
一座巨大的埃及方尖碑。
闪闪发光的玫瑰线在方尖碑的基石处向上转了个九十度的弯,顺着碑面继续向上延伸了三十三米,终结于石碑的尖顶处。
玫瑰线,塞拉斯想,兄弟会的人将楔石藏在了玫瑰线的下面。
傍晚,当塞拉斯告诉教父,修道院的楔石藏在圣叙尔皮斯教堂里时,教父似乎有点儿不相信。但当塞拉斯补充说兄弟会的人已经交代了确切地点,那地点与横贯教堂地面的一条铜线有关时,教父立即明白过来。“你说的是玫瑰线。”
教父告诉塞拉斯,圣叙尔皮斯教堂有一奇异处赫赫有名——在南北轴线上的一根铜条分割了中殿。那是一种古代的日晷,是异教古庙的遗迹。每天,太阳光通过南墙上的洞眼照射进来,光束会顺铜线上的刻度一点一点地移动,这样就可以计量时间了。
这条南北向的铜线被称为玫瑰线。几个世纪以来,玫瑰的象征意义一直与地图或为灵魂指引方向有关。例如,每张地图上都会有“罗盘玫瑰”,指明东、南、西、北。它由“风向玫瑰”演变而来,那是一种可以指明三十二种风向的仪器,通过它可以辨别四面八方的来风。罗盘图上有个圆圈,圈上有三十二个点,酷似玫瑰花的三十二片花瓣。直到今天,最基本的航海工具依然被叫做“罗盘玫瑰”,它的正北方向一般会有一个法国百合的标志,当然,有时是一个箭头的标志。
地球仪上的玫瑰线——也叫做子午线或经线——是想象中连接南北两极的线。当然,玫瑰线有无数条,因为经过地球仪上的任意一点都可以画出条连接南北两极的经线。于是,早期的航海者就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如何确定玫瑰线,即零度经线,并依此来确定其他的经线的度数。
现在,玫瑰线在英国的格林威治。
但过去并非如此。
在将格林威治天文台确定为本初子午线所经过的一点之前,零度经线正好穿过巴黎,穿过圣叙尔皮斯教堂。为了纪念那根铜条的制作者,本初子午线最初被这样确定。虽然,格林威治于1888年从巴黎手中夺走了这项殊荣,但当初的玫瑰线依然可见。
教父告诉塞拉斯:“据说,修道院的楔石被藏在有玫瑰象征的东西下面。看来,这个传闻属实。”
塞拉斯依旧跪在那里,他环视了一下教堂,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以确定周围是否真的没人。忽然,他好像听见唱诗班站台上有“沙沙”的响动。他转过头,盯着那里看了好几秒钟,但什么也没看见。
只有我一个人。
他这才起身,又向圣坛曲膝三次。接着,他向左转身,沿着铜线向北面的方尖碑走去。
此刻,在列昂纳多。达。芬奇机场,阿林加洛沙主教被飞机轮胎撞击跑道的震动惊醒了。mpanel(1);
我飘了下来,他想着,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才放松得睡着了。
“欢迎您来到罗马,”飞机的扬声器里传来这样的语句。
阿林加洛沙坐直身体,拉了拉他的黑色长袍,露出了他那难得一见的微笑。他很乐意做这次旅行。我处于守势很久了。但今晚,规则改变了。五个月前,阿林加洛沙还在为这个宗教的前途而担忧,但现在,好像如有神助,出路自动呈现在他面前。
来得正好。
如果巴黎那头的事态发展顺利,阿林加洛沙很快就会拥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东西可以让他成为基督教界中最有权力的人。
第二十三章
索菲气喘吁吁地来到国家展厅的那扇大木门外———这就是收藏《蒙娜丽莎》的地方。她忍不住向大厅方向望去,在大约二十码远的地方,祖父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聚光灯下。
她忽然感到深深的悔恨———那是一种伴随着负罪感的悲伤。在过去的十年中,祖父无数次主动与她联系,但索菲一直无动于衷——她将信件和包裹都原封不动地放在衣橱最下面的抽屉里,并拒绝与祖父见面。他对我说谎!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让我做什么?索菲抱着这样的想法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现在,祖父死了,他死后还在对索菲说话。
《蒙娜丽莎》。
索菲伸手推开了那扇巨大的木门,入口展现在她的眼前。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扫视了一下眼前这个长方形的展厅。整个展厅沐浴在柔和的红色灯光下。国家展厅只有一个出入口,这样的结构在博物馆中很少见,而且它也是唯一在艺术大画廊中单独辟出的展厅。木门是进入这个展厅的唯一入口,它对着远处墙上那幅高达十五米的波提切利的名画。在那下面,拼花地板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八边形沙发,供成千上万的游客在欣赏卢浮宫的镇馆之宝前小憩片刻。
索菲还没有进入展厅,就想起她忘了带一样东西。黑光灯。她朝远处祖父的尸体望去,那尸体周围放置着电器装置。如果祖父在展厅里写了些什么,那么他一定是用水笔写的。
索菲深吸了一口气,急匆匆地走到被灯光照得通亮的谋杀现场。她不忍将目光投向祖父,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找PTS 工具上。她找到了一支小巧的紫外线笔,将它放入毛衣的口袋中,又匆忙沿着画廊向国家展厅那敞开的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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