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也许会觉得我描述的是个传奇人物,而不是普通人,我不得不承认这多少是事实。对我们这些认识安迪多年的终身犯而言,安迪的确带着点传奇魔幻的色彩,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监狱里流传的故事,包括他拒绝向博格斯屈服、不断抵抗其他姊妹,甚至弄到图书馆工作的过程,都带着传奇色彩。但是有一个很大的差别是,最后这件事是我亲眼目睹的,我敢以我妈妈的名字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杀人犯的誓言或许没有什么价值,但是请相信我:我绝不说谎。
当时我们已经建立起不错的交情,这家伙很有意思。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也许我应该提一下的。就在他挂上丽塔·海华丝的海报五周后,我早已忘记了这整件事,而忙着做其他生意。有一天厄尼从牢房的铁栅栏递给我一个白色小盒子。
“安迪给你的。”他低声说,两手依然不停地挥动扫把。
“多谢!”我说,偷偷递给他半包骆驼牌香烟。
当我打开盒子时,我在想里面会是什么怪东西?里面放了不少棉花,而下面是……
我看了很久,有几分钟,我甚至有点不敢去碰它们,实在是太美了。这里极端缺乏美好的东西,而真正令人遗憾的是,许多人甚至不怀念这些美丽的东西。
盒子里是两块石英,两块都经过仔细琢磨,削成浮木的形状,石英中的硫化铁发出闪闪金光。如果不是那么重的话,倒可以做成一对很不错的袖扣,这两块石英就有这么对称精致。
要琢磨这两块石头得花多少时间?可想而知,一定是在熄灯以后无数小时的苦工。首先得把石头削成想要的形状,然后才是用磨石布不断琢磨打光。看着它们,我内心升起一股暖意,这是任何人看到美丽东西之后都会涌现的感觉。这种美是花了时间和心血打造出来的,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的原因。我对他的毅力肃然起敬,但直到后来,我才真的了解他是多么坚持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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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赎》第二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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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〇年五月,上面决定要翻修监狱车牌工厂的屋顶。他们打算在天气还没有太热时做完,征求自愿去做这份工作的人,整个工程预计要做一个星期。有七十多个人愿意去,因为可以借机到户外透透气,而且五月正是适合户外工作的宜人季节。上面以抽签方式选了九或十个人,其中两个正好是安迪和我。
接下来那个星期,每天早饭后,警卫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押着我们浩浩荡荡穿过运动场,瞭望塔上所有的警卫都用望远镜远远监视着我们。
早晨行进的时候,我们之中有四个人负责拿梯子,把梯子架在平顶建筑物旁边,然后开始以人龙把一桶桶热腾腾的沥青传到屋顶上,只要泼一点那玩意儿在你身上,你就得一路狂跳着去医务室找医生。
有六个警卫监督我们,全是老经验的警卫。对他们而言,那个星期简直像度假一样,比起在洗衣房或打造车牌的工厂中汗如雨下,又或者是站着看管一群囚犯做工扫地,他们现在正在阳光下享受正常人的五月假期,坐在那儿,背靠着栏杆,大摆龙门阵。
他们甚至只需要用半只眼睛盯着我们就行了,因为南面墙上的警卫岗哨离我们很近,近到那些警卫甚至可以把口水吐到我们身上,如果他们要这么做的话。要是有哪个在屋顶上工作的囚犯敢轻举妄动,只消四秒钟,就会被点四五口径的机关枪扫成马蜂窝,所以那些警卫都很悠闲地坐在那里;如果还有几罐埋在碎冰里的啤酒可以喝,就简直是快活似神仙了。
其中有个警卫名叫拜伦·哈力,他在肖申克的时间比我还长,事实上,比此前两任典狱长加起来的任期还长。一九五〇年的时候,典狱长是个叫乔治·邓纳海的北方佬,他拿了个狱政学的学位。就我所知,除了任命他的那些人之外,没有人喜欢他。我听说他只对三件事有兴趣:第一是收集统计资料来编他的书(这本书后来由一家叫“粉轻松”的小出版社出版,很可能是他自费出版的),其次是关心每年九月哪个球队赢得监狱棒球联谊赛冠军,第三是推动缅因州通过死刑法。他在一九五三年被革职了,因为他在监狱的汽车修理厂中经营地下修车服务,并且和哈力以及史特马分红。哈力和史特马因为经验老到,知道如何不留把柄,但邓纳海便得走路。没有人因为邓纳海走路而感到难过,但也没有人真的高兴看见史特马坐上他的位子。史特马五短身材,一双冷冰冰的棕色眼睛,脸上永远带着一种痛苦的微笑,就好像他已经憋不住了、非上厕所不可、却又拉不出来的表情。在史特马任期内,肖申克酷刑不断,虽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我相信监狱东边的灌木林中,可能发生过五、六次月夜中掩埋尸体的事情。邓纳海不是好人,但史特马更是个残忍冷血的卑鄙小人。
史特马和哈力是好朋友。邓纳海当典狱长的时候,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傀儡,真正在管事的人是史特马和哈力。
哈力是高个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一头稀疏的红发。他很容易晒得红彤彤的,喜欢大呼小叫。如果你的动作配合不上他要求的速度,他会用棍子猛敲你。在我们修屋顶的第三天,他在和另一个名叫麦德·安惠的警卫聊天。
哈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所以正在那儿发牢骚。这是哈力的典型作风,他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对任何人从来没有一句好话,认定全世界都跟他作对:这个世界骗走了他一生中的黄金岁月,而且会把他下半辈子也榨干。我见过一些几乎像圣人般品德高尚的狱卒,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他们明白自己的生活虽然贫困艰难,却仍然比州政府付钱请他们看守的这群囚犯好得多。这些狱卒能够把痛苦做个比较,其他人却不能,也不会这么做。
对哈力而言,没什么好比较的。他可以在五月温暖的阳光下悠闲地坐在那儿,慨叹自己的好运,而无视于不到十英尺外,一些人正在挥汗工作,一桶桶滚烫的沥青几乎要灼伤他们的双手,但是对于平日需要辛苦工作的人而言,这份工作已经等于在休息了。或许你还记得大家常问的那个“半杯水”老问题,你的答案正反映了你的人生观。像哈力这种人,他的答案绝对是:有一半是空的,装了水的玻璃杯永远有一半是空的。如果你给他一杯冰凉的苹果汁,他会想要一杯醋。如果你告诉他,他的老婆总是对他忠贞不贰,他会说,那是因为她像无盐嫫母一样丑。
于是,他就坐在那儿和麦德聊天,声音大得我们所有人都听得到,宽大的前额已经开始晒得发红。他一只手扶在屋顶四周的矮栏杆上,另一只手按在点三八口径手枪的枪柄上。
我们都听到他的事了。事情是这样的,哈力的大哥在十四年前到德州去,自此音讯全无,全家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真是一大解脱。一星期前,有个律师从奥斯汀打长途电话来,他老兄四个月前过世了,留下了差不多一百万美元的遗产,他是搞石油生意发的财。“真难以置信有些笨瓜有多走运。”这个该死没良心的家伙站在工厂屋顶上说。
不过,哈力并未成为百万富翁——如果真的成了百万富翁,即使是哈力这种人,可能都会感到很快乐,至少会快乐一阵子——他哥哥留给缅因州老家每个还活在世上的家人每人三万五千美元,真不赖,跟中了彩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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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赎》第二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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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哈力眼中,装了水的玻璃杯永远有一半是空的。哈力整个早上都在跟麦德抱怨,该死的政府要抽走他大部分的意外之财,“留下来的钱只够买辆新车,”他悻悻然,“然后怎么样?买了车以后还要付该死的税、付修理费和保养费,该死的孩子们又闹着要你带他们出去兜风——”
“等到他们长大了,还会要求把车开出去,”麦德说,老麦德知道面包的哪一面涂了奶油,他没有说出我们每个人心底的话,“老小子,如果那笔钱真是这么烫手的话,我很愿意接下这烫手山芋,否则要朋友做什么呢?”
“对啦!他们会要求开车,要求学开车,天哪!”哈力说到这里有点不寒而栗,“然后到了年底会怎么样?如果你发现不小心把税算错了,还得自掏腰包来补税,甚至还要去借贷来缴税。然后他们还要稽查你的财务呢,稽查完他们铁定要收更多的税,永远都这样。谁有能耐跟山姆大叔对抗?他们伸手到你衬衫里捏着你的奶头,直到你发紫发黑为止,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老天爷!”
他陷入了懊恼的沉默中,想着他继承了这三万五千元,真是倒霉透了。安迪正在十五英尺外用一根大刷子刷沥青,他把刷子顺手扔到桶里,走向麦德和哈力坐的地方。
我们都紧张起来,我看到有个叫杨勒的警卫准备掏出枪来。在瞭望塔上的一名警卫也用手戳戳同伴的手臂,两人一起转过身来。有一阵子,我还以为安迪会被射杀、狠狠打一顿或两者都发生。
他轻声问哈力:“你信得过你太太吗?”
哈力只是瞪着他,开始涨红了脸,我知道要坏事了。三秒钟之内,他会抽出警棍来,朝着安迪的胃部要害打下去,胃后面正是太阳神经丛的所在,那儿有一大束神经,只要力道够大,就能送人上西天,但他们还是会打下去,万一没死,也足以让你麻痹很长一段时间,忘掉原本想做什么。
“小子,”哈力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去捡起刷子,然后从这屋顶滚下去。”
安迪只是看着他,非常冷静,目光如冰,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我真想上去告诉他识时务点,给他上一门速成课,告诉他,你绝不能让警卫知道你在偷听他们谈话,更不能插嘴,除非他们问你(即使他们问你,也只能有问必答,然后立刻闭嘴)。在这里,无论黑、白、红、黄哪色人种,在狱卒眼中都一样,他们全把你当黑鬼,如果你想在哈力和史特马这种人手下活命的话,你得习惯这种想法。当你坐牢的时候,你的命是属于国家的,如果你忘了这点,只有自己倒霉。我曾经看过瞎了眼的人,断了手指、脚趾的人,还有一个人命根子断了一小截,还暗自庆幸只受了这点伤。我想告诉安迪,已经太迟了。他可以回去捡起刷子,但是晚上还是会有个笨蛋在淋浴间等着他,准备打得他两腿痉挛,痛得在地上打滚。而你只要用一包香烟,就可以买通这样的笨蛋。最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他,情况已经够糟了,不要把事情弄得比现在更糟。
但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铺着沥青。我跟其他人一样,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我不得不如此。东西已经裂开来啦,而在肖申克,永远会有些像哈力这类人,极乐意把它打断。
安迪说:“也许我说得不对,你信不信任她不重要,问题在于你是否认为她会在你背后动手脚。”
哈力站起来,麦德站起来,杨勒也站起来。哈力的脸涨得通红。“现在惟一的问题是,你到底还有几根骨头没断,你可以到医务室去好好数一数。来吧,麦德!我们把这家伙丢下去。”
杨勒拔出枪来。我们其他人都疯狂地埋头铺沥青。大太阳底下,他们就要这么干了,哈力和麦德准备一人一边把他丢下去。可怕的意外!编号八一四三三SHNK的囚犯杜佛尼脚踩空了几步,整个人从梯子上滑了下去。太惨了。
他们两人合力抓住他,麦德在右,哈力在左,安迪没有抵抗,眼睛一直盯住哈力紫涨的脸孔。
“哈力先生,如果她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下,”他还是用一贯平静镇定的声音说,“那么没有什么理由你不能全数保有那笔钱。最后的比数是:拜伦·哈力先生三万五千,山姆大叔零。”
麦德开始把他拉下去,哈力却只是站在那儿不动。有一阵子,安迪好像拔河比赛的那条绳子,在他们两人之间拉扯着。然后哈力说:“麦德,停一会儿。你说什么?”
“如果你控制得了你老婆,就可以把钱交给她。”安迪说。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点,否则是自找苦吃。”
“税捐处准许每个人一生中可以馈赠配偶一次礼物,金额最高可达六万元。”安迪说。
哈力怔怔地望着安迪,好像被斧头砍了一下那样。“不会吧,免税?”他说。
“免税,”安迪说,“税捐处一分钱也动不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杨勒说:“他以前在银行工作,我想他也许——”
“闭嘴,你这鳟鱼!”哈力说道,看也不看他,杨勒满脸通红,闭上嘴。有些警卫喊他鳟鱼,因为他嘴唇肥厚,眼睛凸出。哈力盯着安迪看,“你就是那个杀掉老婆的聪明银行家,我为何要相信像你这样的聪明银行家?你想要我跟你一样尝到铁窗滋味吗?你想害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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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赎》第二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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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静静地说:“如果你因为逃税而坐牢,你会被关在联邦监狱中,而不是肖申克,不过你不会坐牢。馈赠礼物给配偶是完全合法的法律漏洞,我办过好几十件……不,是几百件这种案子,这条法令主要是为了让小生意人把事业传下去,是为一生中只发一次横财的人,也就是像你这样的人,而开的后门。”
“我认为你在撒谎。”哈力说,但他只是嘴硬,由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其实相信安迪的话。哈力丑陋的长脸上开始浮现些微激动,显得十分古怪,在哈力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尤其可憎。他之所以激动,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不,我没撒谎。当然你也不必相信我,你可以去请律师——”
“你他妈的龟儿子!”哈力吼道。
安迪耸耸肩,“那你可以去问税捐处,他们会免费告诉你同样的事情,事实上,你不需要我来解说,你可以亲自去调查。”
“你他妈的,老子用不着谋杀老婆的聪明银行家来教我黑熊在哪里拉大便。”
“你只需找个律师或银行家帮你办理馈赠手续,不过要花点手续费。”安迪说,“或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免费帮你办,只要你给我的每一位同事送三罐啤酒——”
“同事?”麦德说,一边拍着膝盖,捧腹大笑。我真希望他在吗啡还未发明的世界里因为肠癌而上西天。“同事,太可笑了?同事?你还有什么——”
“闭上你的鸟嘴!”哈力吼道,麦德闭嘴。哈力看了安迪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只要求你给每位同事三罐啤酒,如果你也认为这样公平的话,”安迪说,“我认为当一个人在春光明媚的户外工作了一阵子时,如果有罐啤酒喝喝,他会觉得更像个人。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感激你的。”
我曾经和当天也在现场的几个人谈过——包括马丁、圣皮耶和波恩谢——当时我们都看到同样的事情,有同样的感觉。突然之间,就变成安迪占上风了。哈力腰间插着枪,手上拿着警棍,后面站着老友史特马,还有整个监狱的管理当局在背后撑腰,但是突然之间,在亮丽的金色阳光下,这一切都不算什么。我感到心脏快跳出来了,自从一九三八年,囚车载着我和其他四个人穿过肖申克的大门,我走出囚车踏上运动场以来,还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安迪以冷静自若的眼神看着哈力,这已不只是三万五千元的事情了,我们几个都同意这点。我后来不断在脑海中重播这段画面,我很清楚,这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角力,而且安迪步步进逼、强力推进的方式,就好像两个人在比腕力的时候,强者硬把弱者的手腕压在桌上的情形。哈力大可以向麦德点点头,让他把安迪扔下去,事后仍旧采纳安迪的建议。
他没有理由不这么做,但他没有这么做。
“如果我愿意,我是可以给你们每个人几罐啤酒,”哈力说,“工作的时候喝点啤酒是很不错。”这个讨厌鬼甚至还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我先给你一个不让税捐处找麻烦的法子,”安迪说。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哈力。“如果你很有把握的话,就把这笔钱馈赠给你太太。如果你认为老婆会在背后动手脚或吞掉你的钱,我们还可以再想其他——”
“她敢出卖我?”哈力粗着声音问道,“出卖我?厉害的银行家先生,除非我点头,她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麦德和其他人没有一个敢笑。而安迪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任何笑意。
“我会帮你列出所有需要的表格,表格在邮局里都有卖,我会帮你填好,你只要在上面签字就行了。”
这点很重要,哈力的胸部起伏着,然后他看了我们一眼,吼道:“该死!看什么?干你们的活儿去!”他面向安迪,“你过来,给我听好,如果你胆敢跟我耍什么花样,这礼拜还没过完,你会发现自己在淋浴间追着脑袋跑。”
“我懂。”安迪轻轻地说。
他当然懂,他懂得比我多,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于是一九五〇年,我们这一伙负责翻修屋顶的囚犯,在工作结束前一天的早上十点钟,排排坐在屋顶上喝着啤酒,啤酒是由肖申克监狱有史以来最严苛的狱卒所供应的。啤酒是温的,不过仍然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滋味最棒的啤酒。我们坐在那儿喝啤酒,感觉阳光暖烘烘地洒在肩膀上,尽管哈力脸上带着半轻视、半打趣的神情,好像在看猩猩喝啤酒似的,却都不能破坏我们的兴致。我们喝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让我们感到自己又像个自由人,好像在自家屋顶上铺沥青、喝啤酒。
只有安迪没喝,我说过他平常是不喝酒的。他蹲坐在阴凉的地方,双手搁在膝盖间摇晃,微微笑着,看着我们。惊人的是,竟然有这么多人记得安迪这副样子;更惊人的是,竟然有那么多人说安迪对抗哈力的时候,他们也在现场铺屋顶。我认为当天去工作的囚犯只有九个人或十个人,但是到了一九五五年,工作人员的人数至少已暴增到两百人,也许还更多……如果你真的人家说什么都信的话。
总之,如果你要我说,我描述的到底是普通人、还是在加油添醋地描绘一个仿佛沙砾中珍珠般的传奇人物,我想答案是介乎两者之间吧。反正我只知道安迪·杜佛尼不像我,也不像我入狱后见过的任何人。他把五百美金塞在肛门里,偷偷夹带了进来,但似乎他同时也夹带了其他东西进来——或许是对自己的价值深信不疑,或坚信自己终会获得最后胜利……或只是一种自由的感觉,即使被关在这堵该死的灰墙之内,他仍然有一种发自内在的光芒。我知道,他只有一次失去了那样的光芒,而那也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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