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我在看她。“想不想来一口?”
杰森说:“他才十二岁,麻烦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再得肺癌。”
我说:“当然想。”这正是展现英雄气概的大好机会。
黛安很开心地把烟递给我。我试着吸了一口,好不容易才憋住没有呛出来。
她把烟拿回去。“小心别上瘾了。”
杰森问我:“泰勒,你懂星星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没有烟的干净空气。“当然懂。”
“我不是指你从那些廉价科幻小说里看到鬼东西。你有没有办法叫得出随便一颗星名字?”
我脸红了。希望这里够暗,不会被他看见。“大角星,”我说,“半人马座,天狼星,北极星……”
杰森问:“那哪一颗星,是《星际迷航》里的克林贡人的母星?”
“少恶劣了。”黛安说。
这两个双胞胎都具有超乎年龄的聪明。我并不笨,但还够不上他们那个天才的族群。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他们上的是资优儿童学校,我则是跟别人挤公车上公立学校。我们之间有许多明显的差异,这是其中之一。他们住在大房子里,我则和妈妈住在大房子庭院东侧最边上的小屋子里。他们的父母追求事业上的飞黄腾达,而我妈妈在他们家里帮忙打扫。我们知道那种差异,但很奇怪的是我们就有办法不把它当一回事。
杰森说:“那好,你能不能指给我看,北极星在哪里?”
北极星,北方之星。我曾经在书里面读过南北战争和黑奴的故事。有一首歌描述逃亡的黑奴:
当太阳开始回归,鹌鹑发出第一声啼叫
追随那酒瓢。
老人正等待着你,他会带你奔向自由,
只要你追随那酒瓢。
“当太阳开始回归”是指冬至过后。鹌鹑会到南方过冬。酒瓢就是北斗七星。瓢柄的尾巴指着北极星,指向北方,那是自由的方向。我找到了北斗七星,满怀希望地朝着它挥挥手。
“你看,我就说嘛。”黛安对杰森说。似乎他们也不怕我知道,他们曾经因为我的事情有过争辩,而我证明了黛安是对的。
杰森也没话说。“还不错嘛。那你知道什么是彗星吗?”
“知道。”
“想看看吗?”
我点点头,在他旁边躺下来。抽了黛安那口烟,嘴巴里还是有一股苦苦辣辣的味道,心里有点后悔。杰森教我怎么把手肘撑在地上,然后让我举起望远镜贴住眼睛,调整焦距。星星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椭圆形,然后变成无数细密的光点,比肉眼看到的多得多。我来回摆动望远镜,终于找到了杰森指给我看的那个光点,或者,自以为找到了。那个彗星看起来就像一个瘤结,在冷酷黝黑的天空中散发出幽幽的磷光。
“彗星……”杰森开始说。
“我知道,彗星就像一个沾满灰尘的雪球一样,朝太阳飞过去。”
“你要那样说也行。”他的口气有点不屑。“你知道彗星是从哪里来的吗,泰勒?它们是从太阳系外围来的。太阳系外围环绕着一个冰冷的云团,像一团圆球状的光晕,范围从冥王星的轨道开始,向外扩张,最外围可达到与太阳系最邻近的下一颗恒星之间五分之一的距离。彗星就是从那里诞生的。那遥远的太空深处,冷到你根本不可能想象。”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我已经读过不少科幻小说,已经足以体会夜空那无以形容的浩瀚辽阔。那种浩瀚辽阔有时候也是我喜欢想象的。只不过,在夜里某些不恰当的时刻,屋子里静悄悄的时候,想到那些,会有一点压迫感。
“黛安?”杰森问,“你想不想看看?”
“有必要吗?”
“当然没必要。高兴的话,你可以坐在那边熏你的肺,胡说八道。”
“少转了。”她把烟按熄在草里面,伸出手来。我把望远镜递给她。
“拜托拿那个小心一点。”小杰很宝贝他的望远镜。上面还闻得到塑料膜和泡沫塑料包装的味道。
她调整焦距,朝天上看。她安静了一下子,然后说:“用这个东西看星星,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
“什么?”
“还是一样的星星。”
“用点想象力吧。”他听起来真的被惹毛了。
“如果可以用想象力,我干吗还要望远镜?”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看的是什么。”
“哦!”她说。停了一下,又说:“哎呀!杰森,我看见……”
“看见什么?”
“我想想看……对了,那是上帝!他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他手上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杰森逊毙了!”
“很好笑。你不会用望远镜的话,那就还我。”
他伸出手,她却不理他。她坐直起来,望远镜对准大房子的窗户。
宴会从今天傍晚之前就开始了。我妈之前跟我说过,罗顿家的宴会是“企业大亨花一堆钱鬼扯淡的大会”。不过,我妈添油加醋的本领炉火纯青,所以她说的话你一定要打点折扣。杰森跟我说过,大多数的客人都是航天圈子里崭露头角的人物或政界的幕僚参谋。他们不是华盛顿当地社交圈子里的老面孔,而是从西部来的、有军火工业背景的新贵。爱德华?罗顿是杰森和黛安的爸爸,每隔三四个月他就会办一次这类的宴会。
黛安眼睛贴在望远镜两个椭圆形的接目窗后面,一边说:“老把戏了: 一楼,喝酒跳舞,现在,舞没什么人跳了,酒越喝越凶。厨房好像要收工了,我看那些服务生已经准备要回家了。书房的窗帘拉上了。爱德华和几个客人在图书室里。好啊!有个人在抽雪茄。”
3/15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