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通过了布莱瑟附近的州界,道路两旁是黑漆漆的商店,弥漫着骚动不安的气氛。加油站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大群人扭打成一团。我继续往前开,道路忽然宽敞起来,星光闪烁的天空变得更幽暗。我正在回想刚刚的景象时,电话突然响了。
我差一点冲到公路外面去。我一边掏着口袋,一边踩刹车。后面有一辆电力公司的车,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从我旁边呼啸而过。
西蒙说:“泰勒。”
他还没往下说,我就先抢着说:“在你还没有挂断电话之前,或是电话断线之前,先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才有办法跟你联络。”
“我恐怕不能告诉你。我……”
“你现在用的是自己的电话,还是牧场的电话?”
“应该算是我自己的,一部手机。那是我们在牧场里面联络用的。有时候是我在用,有时候是艾伦在用,所以……”
“没必要时我不会打。”
“算了,我想大概也无所谓了。”他把那个电话号码告诉我。“泰勒,你看到天空了吗?你现在没有在睡觉,应该看到了。这是世界末日前夕的最后一夜了,对不对?”
我心里想:你怎么会问我呢?过去这三十多年来,西蒙一直活在世界末日里。他自己应该知道。我说:“黛安还好吗?”
“我要跟你道歉,那天贸然打电话给你。我想,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黛安还好吗?”
“我就是要告诉你,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她死了吗?”
他愣了好久。后来又开口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感伤。“没有,没有,她没有死。问题不在这里。”
“那她现在是不是悬在半空中,等待被提的极乐?”
西蒙说:“你不需要这样嘲笑我的信仰。”他刚刚话里说的是“我的”信仰,而不是“我们的”信仰。我忍不住开始揣测,这有什么含意?
“如果她不是在等待被提,那她就需要看医生了。西蒙,她还在生病吗?”
“她还没好,不过……”
“她现在病得有多严重?她有什么症状?”
“泰勒,再过一个钟头就天亮了。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我不确定那代表什么。我现在人在半路上,天亮以前应该可以赶到农场。”
“噢……不行,这样不太好……不行,我……”
“为什么不行?既然世界末日已经到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到你们那边去?”
“你不懂。这不光是世界末日。新世界已经快要诞生了。”
“她到底病得有多严重?你可以叫她来听电话吗?”
西蒙的声音开始颤抖,显然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她已经快要没力气讲话,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很虚弱,瘦了很多。”
“她这样子已经多久?”
“我不知道。我是说,她是慢慢变成这样子的。”
“从你明显感觉得到她生病,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好几个礼拜了。也许……回想起来……呃……好几个月了。”
“那她有没有看过医生或吃药?”他没说话。“西蒙?”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好像没什么必要。”
“什么叫好像没什么必要?”
“丹牧师说不准看医生、吃药。”
我心里想:难道你没有跟丹牧师说去他妈的?“但愿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也不会……”
“这么说来,我需要靠你帮忙,带我进去看她。”
“泰勒,别这样。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已经开始在找高速公路的出口了。我不太记得是哪一个出口,但我在地图上有标明。下了高速公路之后,往一片干瘪瘪的水草地走,那里有一条没有路名的沙子路。
我说:“她没说过要找我吗?”
他没说话。
“西蒙?她没说过要找我吗?”
“有”
“跟她说我会尽快赶过去。”
“不要,泰勒……泰勒,牧场里正碰到一些麻烦。你没办法进来。”
碰到麻烦?“你不是说新世界快要诞生了吗?”
西蒙说:“在血里诞生。”
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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