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生时代,我同一位名叫珀西·费尔普斯的少年交往甚密。他差不多和我同年,但却比我高两级。他才华出众,获得过学校颁发的一切奖励,由于成绩出 色,结业时获得了奖学金,进入剑桥大学继续深造。我记得,他颇有几家贵戚,甚至我们都还在孩提相处时,就听说过他舅舅是霍尔德赫斯特勋爵,一位著名 的保守党政客。这些贵戚并未使他在学校捞到好处。相反,我们在运动场上到处捉弄他,用玩具铁环碰他的小腿骨,并引以为乐。不过他走上社会以后,那情 形就不同了。我模模糊糊地听说他凭着自己的才能和有权势的亲戚,在外交部谋得一个美差,以后我就完全把他淡忘了,直到接到下面这封信才又想起他来:
沃金布里尔布雷
我亲爱的华生:我毫不怀疑你能回忆起“蝌蚪”费尔普斯来,那时我在五年级,你在三年级。可能你也曾听到我凭借舅父的力量,在外交部弄到一个美差, 很受信任和尊敬。但一件可怕的祸事从天而降,它毁了我的前程。
没有必要把这可怕事件的详情写给你。如果你答应我的请求,那么我就可以把这一切口述给你听。我患神经错乱已经九个星期了,现在刚刚恢复,依然十分 虚弱。你看是不是能邀请你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前来看我?尽管当局对我说:对此事再也无能为力了,但我仍愿听听福尔摩斯先生对本案的意见。请你邀他前 来,尽量快来。我生活在惊恐不安之中,度日如年。请你向他说明,我之所以没有及时向他请教,并非是我不钦佩他的才能,而是因为我大祸临头神志不清。 现在我头脑已恢复正常,但怕旧病复发,不敢多想这件事。我至今非常虚弱,你可以看得出来,我只好口述,由人代笔。请务必邀请福尔摩斯先生前来。
你的老校友珀西·费尔普斯
我看到这封信很受震动,他反复呼吁邀请福尔摩斯,令人怜悯。我深受感动,即使这事再困难,我也要设法去办。不过我当然知道福尔摩斯很爱他的技艺, 只要他的委托人相信他,他总是随时乐意助人。我的妻子和我的一致意见是:立即把此事告诉福尔摩斯,一分钟也不应耽误。于是,早餐后不到一小时,我就 又回到了贝克街的老住处。
福尔摩斯身穿睡衣坐在靠墙的桌旁,聚精会神地做化学试验。一个曲线形大蒸馏瓶,在本生灯红红的火焰上猛烈地沸腾着,蒸馏水滴入一个容积为两升的量 具中。我走进来时,我的朋友连头也没抬,我看出他的试验一定很重要,便坐在扶手椅上等着。他看看这个瓶子,查查那个瓶子,用玻璃吸管从每个瓶子里吸 出几滴液体,然后拿出一试管溶液放到桌上。他右手拿着一张石蕊试纸。
“你来得正是时候,华生,”福尔摩斯说道,“如果这张纸仍然呈蓝色,就一切正常。如果它变成了红色,那溶液就能致人于死地。”他把纸浸入试管,立 即变成了深暗而污浊的红色。“嘿!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高喊道,“华生,我马上就可以听你吩咐了。你可以在波斯拖鞋里拿到烟叶。”他转身走向书桌, 潦草地写了几份电报,把它们交给了小听差,然后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曲起双膝,双手紧抱住瘦长的小腿。
“一件平淡无奇的凶杀案,”福尔摩斯说道,“我想,你给我带来的案子会有趣得多。华生,你是没有麻烦事不来的,出了什么事呢?”
我把信递给他,他全神贯注地读起来。
“这信没有向我们说明多少情况,对不对?”福尔摩斯把信交还给我时说道。
“几乎没说明什么。”我说道。
“不过笔迹倒很值得注意呢。”
“不过这笔迹不是他的。”
“确实如此,那是女人写的。”
“一定是男人写的,”我大声说道。
“不,是女人写的,而且是一个具有不平常性格的女人。
你看,重要的是,从调查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你的委托人和一个人有密切关系,那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具有与众不同的性格。这件案子现在已经使 我发生了兴趣。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们可以马上动身前往沃金,去看看那位遭遇此种不幸的外交官,和照他的口述代写这封信的女人。”
我们很幸运,正好在滑铁卢车站赶上早班火车,不到一小时,我们已来到了沃金的冷杉和石南树丛中。原来,布里尔布雷是一所大宅邸,孤零零地座落在一 片辽阔的土地上,从车站徒步而行,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我们递进了名片,被带到一间摆设雅致的客厅里,过了几分钟,一个相当壮实的人非常殷勤地接待了 我们。他的年龄虽已接近四十岁,但双颊红润,目光欢快,仍然给人一种爽直无邪的顽童的印象。
“我十分欢迎你们前来,”他和我们握了握手说道,“珀西整整一早晨都在打听你们的消息。啊,我那可怜的老朋友,他是不放过一根救命稻草的!他的父 母要我来迎候你们,因为他们一提到这件事就觉得非常痛苦。”
“我们还不知道案子的详情,”福尔摩斯说道,“我看你不是他们家里的人吧。”
我们的新相识表情惊奇,他低头看了一下,开始大笑了起来。
“当然你是看到我项链坠上的姓名花押字首‘JH’了。”他说道,“我一时还以为你有什么绝招呢。我叫约瑟夫·哈里森,因为珀西就要和我的妹妹安妮 结婚,我至少也算是他的一个姻亲吧。你们可以在珀西室内见到我妹妹,两个月来她不辞辛苦地照料他。或许我们最好现在就进去,我知道珀西是多么急于见 到你们。”
我们要去的珀西的房间同会客室在一层楼上。这房间布置得既象起居室,又象卧室,满堂优雅地摆着鲜花。一位面如土色、身体衰弱的年轻人躺在长沙发上 。沙发靠近窗户,浓郁的花香和初夏宜人的空气从开着的窗户飘进来。一个女人坐在他身旁,我们进屋时,她站起身来。
“要我离开吗,珀西?”她问道。
珀西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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