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他悠闲地穿过云层时,即将迎来的将是一场盛大而臭名昭著的鸡尾酒派对。
译者注:
①圣托里尼:希腊一座小岛,旅游胜地。
生21
史上最为冗长、最具破坏性的派对,如今已进入其第四个世代,且依然无人愿意离开。虽然有人看过表——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看过。
那真是巨大的灾难,若非亲眼见到,简直难以相信。但是,如果你不是真想相信的话,还是别去见吧。真的不好受。
有时,云层里会传出轰隆隆的声音,还有闪光。有人说,那是几个相互竞争的地毯清洁公司在打仗,他们平时就在天上盘旋。当然,派对上的话是信不得的;而这个派对上的话,尤其信不得。
有一种现象日趋严重:派对上的所有人,要么是第一代参加者的儿子,要么是孙子,要么是曾孙。考虑到选择性繁殖和基因退化的原因,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在派对上的人们要么是狂热的派对迷,要么是夸夸其谈的白痴,要么——可能性越来越大——两者皆是。
一句话,这意味着:总的来讲,每一代人都比上一代更不想离开这儿。
于是其他问题接踵而至。比如酒快喝完了。
于是,有些事情,就因为听起来是不错的主意(对于一个永无止境的派对来讲,一个重要问题就是:那些仅仅在派对上听起来还不错的主意,到了这儿,却永远会被认为是不错的主意),就掩盖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有个听起来还不错的主意是:派对应该飞起来——不是通常所说的“快乐得像飞起来”,而是真正的飞起来。
第一代参加者中,有一群醉醺醺的星际工程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们东倒西歪地在大楼外面转悠,挖挖这儿、敲敲那儿,还把一些零件往大楼上装。第二天早上日出之时,太阳就惊奇地发现,自己照在一栋浮在空中的大楼上——大楼里全是欢乐的烂醉如泥的人们——它飞起来的样子,像一只树顶上初展羽翼的小鸟一样。
这还不够,会飞的派对又装备了强大的武器。要是跟酒商之间产生什么小麻烦,他们得有说话的实力才行。
从一个全日制的鸡尾酒派对,转变为不定时的抢劫派对,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现在大家也急需一些新的刺激、新的乐子——这么多年来,乐队已经把他们会演奏的曲子都演过无数遍了。
他们掠夺、抢劫,他们在各个城市勒索,目的就是更多的奶酪饼干、鳄梨汁、猪肋排、葡萄酒和高度酒。这些东西后来都装在漂浮的集装箱里,用管子输送到大楼里边。
毕竟,酒快喝完的了问题,总有一天是要面对的。
他们下面的那颗行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颗行星了。
它的情况非常糟。
派对对它发动了多次攻击和掠夺,它却无法有效地回击——那派对在天上,行踪飘渺,神出鬼没。
那绝对是个可怕的派对。
被它撞到后腰,绝对也是可怕的事。
生22
阿瑟倒在一块支离破碎的钢筋混凝土上,痛得龇牙咧嘴。轻云飘拂而过,耳畔传来隐约的声音,好象是什么狂欢活动。
阿瑟不能马上分辨出这个声音。一是因为他没听过《我把腿留在贾格兰β》这首歌,二是因为乐队已经很累了,有的成员用三四拍演奏,有的用四四拍,有的用醉眼朦胧r2拍——一切取决于他们最近一次补觉的多少。
他躺在地上,一边大口吸着潮湿的空气,一边摸摸自己哪儿受伤了。他觉得摸到哪儿都痛。很快他发现,原来是手受伤了。手腕似乎有点扭伤,背部也有点伤。不过,他很快欣慰地发现伤势都不重,只是受了一点擦伤、一点惊吓罢了。谁能避免呢?他真搞不懂,一栋房子干嘛要在天上飞呢。
话说回来,他同样无法解释自己在天上飞的行为,因此他想自己和房子应该相互理解。阿瑟直起身子,四处看了看。身后,是一面惨白的、脏兮兮的石墙——准确说来是一栋大楼。他自己则处于其边缘伸出的地方,大约有三四尺宽。这是大楼地基附近的地面,楼房要带着它一起飞行才能保持稳定。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朝边缘之外飞快地看了一眼,立即产生了恐高反应。于是他靠回墙壁,雾气和汗水令他浑身湿淋淋的。他脑子里天旋地转,胃里则翻江倒海。
虽说阿瑟是自个儿跑到这儿来的,但他绝不敢冒这种风险。他可不愿去碰运气。他可不愿再往边上多走一步。
他紧紧地攥着旅行包,沿着墙根慢慢走着,希望找到入口。橄榄油的重量给了他不小的安慰。
他朝最近的墙角慢慢移动,希望那边的墙上有几道门,至少比这面没有门的墙好些。
大楼摇摇晃晃的,他感到一阵恐惧。很快,他决定从包里取出那张毛巾并使用之——再次证明了毛巾对于漫游者的广泛用途——他把毛巾盖在头上,这样就看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探着步子沿壁而行。一只手摸索着墙。
终于到达墙角。那只手转过墙角,突然碰到一样东西,吓得他差点掉下去。那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
他很想用另一只手把毛巾扯下来,可那只手正抓着旅行包,包里还有橄榄油、葡萄酒和圣托里尼的明信片,他绝不肯放下这些东西。
他心中涌起一种“自我意识”——就是当你蓦然回首,反观内心,思考“我是谁?我追求什么?我得到了什么?我做得好吗”的意识。他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他想把手抽出来,可是没法子,对方的手握得很紧。他别无选择,只得继续前进。他倚着墙,用力甩头,想把毛巾甩下来。这一举动似乎让那位陌生人为之一惊,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呼喊。
毛巾呼地掉了下来,阿瑟这才发现,自己正与福特·长官四目相对。福特身后是司拉提巴特法斯,两人身后,便是一条迎宾大道,通向一扇关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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