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转头望向谭姆,一切杂念立刻离开他的脑海。父亲的脸明显比平时缺乏血色,不过呼吸听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被岚抓住,兰德大概会一步跳过去:“你做到了!”
沐瑞摇摇头,叹息一声:“还没有,希望它不会再恶化。兽魔人的武器都是在萨坎鞑铸造的,那个地方就在煞妖谷的山坡上。那些武器中的一部分在铸造时被浸入了邪恶。这些被污染的武器造成的伤口,在没有外力辅助的情况下是无法愈合的,而且它会引起药石无灵的致命高烧或怪异疾病。我已经平息了你父亲的痛苦,但那种污染仍然在他体内。如果置之不理,它会重新扩散,最后吞噬掉你父亲。”
“但你不会对它置之不理的。”兰德的语气半是乞求,半是命令。他震惊地察觉到自己竟然如此对一位两仪师说话,沐瑞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
“我不会的。”沐瑞向兰德表达了赞同。“现在我很累了,兰德,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没机会休息。治疗一般的伤口并不难,但对于这种伤口……”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丝绸的小包裹,“……这是法器,”她看着兰德的反应,“你知道法器,很好。”
兰德下意识地向后靠去,想要躲开沐瑞和她手中的东西。他听到过的几个故事里提到过法器。那种东西是终结传说纪元的两仪师们用来施行各种伟大奇迹的工具。他看着沐瑞将丝绸包裹一层层打开,最后露出一只圆润的象牙雕像。它并不比沐瑞的手大,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雕像已经变成了深棕色。雕刻的是一名女子穿着曲线如水流般平滑的长袍,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我们已经遗失了制作这些物品的方法,”沐瑞说,“有许多东西都遗失了,或许再也无法找回来。留下来的是那么少。玉座猊下几乎不允许我带上这个。她最后的许可对伊蒙村和你父亲都是个福音,但请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现在,即使藉助它,我的力量也不一定会比昨天只有我自己时更强。你父亲受到的污染很强,而且它已经在他的体内扩散开了。”
“你能救他,”兰德激动地说,“我知道你能。”
沐瑞的嘴唇向上扬了起来:“试试看!”她转身面对谭姆,一只手放到他的前额上,另一只手握住象牙雕像,然后她闭上眼睛,一脸专注的神情。兰德甚至觉得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你所说的那个骑马的人,”岚低声对兰德说,“那个让你感到恐惧的人,那肯定是魔达奥。”
“魔达奥!”兰德喊道,“但隐妖有二十尺高,而且……”护法给了他一个沉郁的笑容,让他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有时候,牧羊人,故事会将事实过分夸张。但相信我,事实中半人的可怕绝不逊于任何故事。半人、潜伏者、隐妖、影人,不同的地方对它有不同的称呼,但这些称呼所指的都是魔达奥。隐妖是从兽魔人衍生出来的。惊怖领主用人类制造出兽魔人,而隐妖的血统几乎又返溯回到它们最初的人类祖先那里去。人类的血统和黑暗的扭曲在隐妖身上同样被大幅度加强。半人拥有直接来自暗帝的力量。也许只有最弱小的两仪师会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输给半人,但许多强大的人类战士都死在半人的剑下。自从传说纪元结束,弃光魔使被封印之后,半人就成了兽魔人的大脑。在兽魔人战争中,半人听从惊怖领主的指挥,率领兽魔人投入所有的战场。”
“那个人让我害怕,”兰德虚弱地说,“那个人光是看着我,然后……”他打了个哆嗦。
“不需要羞愧,牧羊人。他们也让我害怕。我见过一生都在军旅和战场上度过的人在他们的注视下浑身僵硬,就好像被蛇盯住的小鸟。在北方,在阻遏大妖境的边境国有一句谚语,‘无眼者的目光就是恐惧’。”
“无眼者?”兰德问。岚点点头。
“无论是在黑暗里还是在光亮中,魔达奥的视觉都像鹰一样锐利,但他们没有眼睛。我想不出有什么情况是比面对魔达奥时更加危险的。两仪师沐瑞和我在昨晚曾经数次试图杀死那个魔达奥,但全都失败了。半人拥有暗帝本尊的运气。”
兰德吞了口口水,“一个兽魔人说魔达奥想要跟我说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岚猛地扬起了头,一双眼睛如同蓝宝石般烁烁放光:“你和兽魔人交谈过?”
“不是的。”兰德有些结巴。护法的目光仿佛套住他的铁锁。“它只是在对我说话。它说它不会伤我,魔达奥想要跟我说话。然后它就要杀死我。”兰德舔了舔嘴唇,在剑柄的裹皮上摩擦着手掌。他用最简洁的话叙述了回到农场以后的事情。“我杀死了它,”最后他说道,“只是碰巧的。它向我跳过来,而我的手里正握着这把剑。”
岚的表情微微松弛了一下,如果岩石能够松弛的话或许就是这种样子。“即使如此,这个经历还是值得一提,牧羊人。在昨晚以前,边境国以南很少有人见过兽魔人,更不可能有人杀死它们。”
“而且肯定不会有孤身杀死一个兽魔人的人类,”沐瑞疲倦地说,“结束了,兰德。岚,扶我起来。”
护法立刻走到沐瑞身边,但他的速度仍然赶不上一步窜到床边的兰德。谭姆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只是他的面容显得苍白憔悴,仿佛已经太久没见过阳光。他的眼睛仍然紧闭着,呼吸像平时熟睡中一样悠长缓慢。
“他现在没事了吗?”兰德焦急地问。
“现在他只需要充分的休息,”沐瑞说,“在床上躺一两个星期,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健康。”说完,沐瑞扶住岚的手臂,迈着不稳定的步伐向椅子走去。岚伸手拿起椅子上的斗篷和手杖。沐瑞坐进椅子里,放松地叹了口气。她缓慢而仔细地重新包裹好那件法器,将它收回到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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