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班迪和勒姆看到了什么,”兰德说,“明天我们就要去把这件事告诉村长,但我们也在担心他不会相信我们。”
“头发变灰不代表我们的脑浆也凝固了,”谭姆的话里带着一点揶揄,“所以你最好提高警觉。也许我也能看见他,如果他再次现身的话。”
兰德立刻听从了谭姆的话。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肩膀上的紧绷感也消失了。他仍然感到害怕,但和刚才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谭姆和他就像早晨一样在采石大道上行进着,但他觉得仿佛整个村子都和他在一起。其他人理解并相信他,这让一切都不一样了。只要伊蒙村人齐心协力,那个穿着黑斗篷的家伙必定搅不起任何风浪。
第5章 盛冬日告别夜
大车到达农场时,太阳已经降至西方的半天上。他们在农场上的房屋并不大。在东边的许多农场中,房屋经过数代的增修,都扩展到了相当大的面积,可以容下为数众多的家庭成员。在两河,一个屋顶下经常会有三、四代人聚居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姑妈、叔伯、堂兄妹和侄子侄女。像谭姆和兰德这样只有两个男人在西林共同经营一座农场的绝对是个异数。
这是一幢长方形的房子,没有侧翼的配楼,也没有任何附属建筑,大多数房间都在一楼。在二楼的茅草屋斜顶下面只有两间卧室和一间当储藏室用的阁楼。虽然圆木墙壁上的白漆在冬季暴风的刮蚀下已经斑驳零落,但整幢房子因为得到了妥善的维修,看不见有任何缺损。茅草屋顶仍然紧密牢固,屋门和百叶窗都牢固地镶嵌在门框和窗框里。
房屋、畜栏和石砌的羊圈形成了围绕农场的一个三角形。几只鸡正在冰冻的土地上刨食。羊圈旁边是敞着门的剪羊毛棚和一具石马槽。在农场和森林之间的田地上能看见有高高的圆锥形顶棚和围墙的通风棚,那是用来干燥烟叶的。两河的农场都必须依靠向商人们出售烟草和羊毛来维持。
兰德看了一眼羊圈,那些大角公羊也在看他。而大多数黑脸绵羊都平静地伏卧在地上,或者在食槽中寻食。它们的卷毛已经非常厚实了,但现在天气还太过寒冷,不适宜剪羊毛。≮我们备用网址:www.wrshu.net≯
“那个黑衣人应该没有来过,”兰德对父亲喊道。后者正手持着长矛,缓步绕过房屋,专注地检查着地面,“如果那个人出现,羊们不会这样平静的。”
谭姆点点头,但并没有停下脚步。当他绕过房屋一圈之后,又同样绕过了畜栏和羊圈。他甚至检查了熏肉房和烟叶棚。然后他从井中提起一桶水,倒在手中闻了闻,小心地用舌尖舔了一下。突然间,他大笑一声,将手掌中的水一饮而尽。
“我也认为他没有来,”谭姆对兰德说着,将手掌在衣襟上擦干。“这件有关我看不见的人或者马的传闻,真让我神经紧张。”他将水桶中的井水倒在另一只桶中,单手提着那只桶,另一只手拿着长矛向房子走去。“我要煮晚饭了。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干些活。”
兰德只能苦着一张脸。他又开始后悔没有在伊蒙村度过冬日告别夜了。但谭姆是对的。农场的工作永远不会有结束的时候,而且往往是做完了一件事,又会有两件事要去做。兰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放开长弓。如果黑骑士出现,他不想只拿着一把锄头去对付。
第一项工作是将贝拉安顿好。卸下贝拉的马具,将它牵到畜栏中奶牛旁边的马厩里之后,兰德将自己的斗篷放到一旁,开始用干草为贝拉擦拭皮毛,然后再用两只马梳梳理。接着他要爬上阁楼,为贝拉铲下作为食物的干草,其中还要加上满满一勺燕麦。他们的燕麦已经不多了,除非天气快些转暖,否则剩余的一点存粮支持不了很久。奶牛在黎明时就已经挤了奶,但产出的奶量只有平时的四分之一。如果冬天持续下去,奶牛的乳房也许就要彻底干瘪了。
羊圈里还有两天的食料。往年羊群应该已经被放到牧场上去了,但现在到处还都是光秃秃的。兰德现在要做的是为羊圈添好净水。他在院子里只找到了三枚鸡蛋,母鸡们藏蛋的本领似乎变得更高明了。
接着兰德拿着锄头去了房子后面的菜园。谭姆这时正在畜栏前面的长凳上修理马具。长矛就倚在长凳上。而兰德的长弓也和他的斗篷一起放在他身边不到一步的地方。
菜园里最多的也只是野草。甘蓝都很矮小,扁豆和豌豆藤上几乎看不到嫩芽,甜菜地里简直什么都没有。当然,只有一部分菜地被撒了种。谭姆希望寒冷能及时过去,地窖在彻底空掉之前能有一些新菜补充进去。松土除草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如果是过去几年,兰德会对这样的效率感到高兴。但现在他开始怀疑,如果今年无法收成,他们该怎么办。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想法。不过他还有劈柴的工作要烦恼呢。
兰德觉得过去几年自己仿佛一直在劈柴,但抱怨并不能让房间暖和起来。所以他将弓和箭囊放到劈柴桩旁边,拿起斧子。松木烧得很快,火焰旺;橡木则烧得久。没多久,他感到身子开始发热,便脱下外衣。当木柴堆叠得够高时,他就把木柴堆放到房子旁的柴堆旁边,柴堆一直顶到了屋檐。往年这个时候柴堆已经很小了,只有今年不同。劈柴,堆柴,劈柴,堆柴,兰德在斧子起落和堆砌木块的节律中忘记了自己。直到谭姆的手落在他的肩头,才让他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他不由得惊讶地眨了眨眼。
天空已经变成了深灰色,夜幕很快就要彻底落下了。满月立在树梢上,如同一颗释放着苍白光线的圆球,仿佛就要落在他们的头顶上。不知不觉间,风变得更冷了,几团残破的云絮在迅速变黑的天空中急急地飘浮着。
“洗一洗,小子,该吃晚饭了。我已经在烧热水了,可以在睡前洗个澡。”
“只要是热的东西就好。”兰德一边说,一边抓起斗篷披在肩上。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刚才在他卖力抡斧时被遗忘的冷风,现在则全力要将他冻僵。他咽下一个哈欠,却抑制不住身子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全身仿佛都收紧了。“还要好好睡一觉,也许我能一直睡过立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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