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随后的三根绊索桩旁边,马匹都安静地睡着。有一次奈妮薇割破了手指,她差点没喊出声,所幸没有把它们惊醒。奈妮薇一边吮着割伤,一边警觉地回头望向卫兵所在的地方。因为在上风,她听不到卫兵们是否有什么动静,但他们很可能听到了她的声音。风会遮蔽他们的一切声音,即使他们一直走到她背后,她也不一定会察觉。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五根绊索中,已经割裂了四根,白袍众不会有工夫去追任何人的。
但奈妮薇没有挪步。她能想象岚看她的眼神。岚没道理责备她,也没有理由要求她做得更多了。她是乡贤,不是一名该死的隐形护法。奈妮薇咬紧牙,却还是向最后一根绊索桩走去。拴在那根绊索桩旁边的是贝拉。
奈妮薇绝不会认错这匹胖胖的长毛母马,她的心中充满了兴奋与欣喜——幸好自己没有丢下最后这一根绊索。她的手和脚都在颤抖着,让她甚至不敢去碰绊索。但她的思维像酒泉水一样清澈。不管这座营地里关押着哪个男孩,艾雯一定也在这里。而如果他们两个同时骑马脱逃,无论到时候马匹怎样惊散,也会有一些圣光之子追上他们,而那些圣光之子中会有人死亡。奈妮薇确信这一点,就如同她确信自己的听风能力。这让她的心中渗入了一股恐惧的寒意。她害怕自己这种确定的感觉,这与气候、绳子或怪异的病症都没有关系。为什么沐瑞要让我知道我能使用至上力?为什么她不能放过我?
奇怪的是,虽然那种恐惧的感觉还在让她颤抖,奈妮薇的双手却像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拿着草药时一样稳定。她割裂绊索,将匕首收回到鞘里,解开贝拉。贝拉醒过来,摆摆头,奈妮薇轻柔地抚摸它的鼻子,在它耳边说着安慰的话。贝拉低声喷着鼻息,满意地平静了下来。
这根绊索上的其他马匹也醒了过来,看着她。奈妮薇想起曼塔的反应,犹豫地向第二匹马伸过手去。但那匹马并没有抗拒这只陌生的手,实际上,它很喜欢得到像贝拉那样的抚摸。奈妮薇紧握住贝拉的缰绳,又将另外那匹马的缰绳绕在自己的手腕上,一边紧张地监视着营地那边的动静。那些白色的帐篷距离她只有三十码,在那里移动的人影清晰可辨,如果他们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过来查看……
奈妮薇只能希望沐瑞不会等到她回去才开始行动。无论那个两仪师要做什么,她最好现在就开始吧!光明啊,让她开始吧,不要等到……
突然间,闪电从奈妮薇头顶的天空中划过,赶走了黑暗。雷声撞击着她的耳膜,让她差点跪倒在地上,三叉戟一样的电光直直地插进马匹面前的地面里,将泥土和石块炸上了半空。地面开裂,轰鸣淹没了雷声,马匹全都开始疯狂地嘶鸣,绊索眨眼间便全部断开。还没有等前一道闪电的残影消失,第二道闪电又已经落下。
奈妮薇则完全顾不得高兴。第一道闪电出现的时候,贝拉和另外那匹马就分别朝相反的方向猛地窜出。奈妮薇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脱臼了。她被两匹马拉离了地面,而她发出的惊呼声完全被雷声和地面裂开的声音淹没了。闪电一次又一次落下,如同天空愤怒的咆哮,但两匹马总算退了回来,让奈妮薇落回到地上。奈妮薇很想在地上躺一会儿,休息一下自己饱受折磨的双肩。但现在没时间做这种事,两匹马都在抗拒着她的牵缚,它们狂乱地转动着眼珠,不停踢起的前腿很可能会将她踢倒,踩在蹄下。奈妮薇努力举起手臂,用两只手抓住贝拉的鬃毛,将自己拖上它的后背。另一匹马的缰绳仍然紧紧地缠在奈妮薇的手腕上,嵌进了她的肉里。
一道长长的灰色影子突然从奈妮薇身边掠过。锋利的牙齿刺进了那些正在朝各个方向狂奔的马匹身上,又是一道死亡的影子紧随其后。奈妮薇惊讶地张大了嘴。她想要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狼!光明拯救我们!沐瑞做了什么?
奈妮薇猛踢贝拉的肋侧。其实她并不需要这样,贝拉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了,另一匹马迫不及待地跟在后面。跑到什么地方去都可以,只要能逃过那撕裂夜空的闪电。
第38章 营救
佩林的手腕被紧紧地绑在身后,他尽量想要移动身体,最后却不得不叹息一声,放弃了努力。每次他避开一块石头,又会碰到另外两块石头,他只能笨拙地尝试用斗篷遮住身体。夜很冷,地面仿佛吸走了他身体里的全部热气。从白袍众捉住他的那一晚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圣光之子不认为囚犯也需要毯子或遮风的帐篷,尤其是对于危险的暗黑之友。
艾雯蜷起身体,背靠他躺着,这是他们保存一点温度的唯一方法。精疲力竭的女孩已经沉沉睡去,即使在佩林挪动身体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动静。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很久了。佩林从头到脚都痛得要命。每一个白天,白袍众都会用绳子系住他的脖子,将他牵在马后面一刻不停地赶路,只有在他吃东西和解手的时候,他们才会松开他的双手。但即使这样,他仍然迟迟无法入睡。
白袍众的队伍前进速度并不快,他们大部分的替换马匹都在那次与狼的战斗中损失掉了,所以白袍众没办法达到他们所希望的速度,而行程的耽搁又被归罪到了伊蒙村人的头上。
白袍众呈两列纵队前进,但他们的队形并不很固定,杰夫拉要按时到达凯姆林,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他都不在意。杰夫拉命令过要将他活着带到阿玛多的裁判者那里,佩林害怕如果自己摔倒在地上,牵绳子的白袍众也不会让马停下来,那时他将完全没有办法救自己的命。所以对于佩林而言,他每迈出的一步都包含着危险,每块被他踩到的石头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他只能时时刻刻都绷紧了肌肉,不停地用焦虑的双眼搜索地面。他每次瞥到艾雯的时候,艾雯都和他一样。艾雯看他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充满了紧张和恐惧,但他们都不敢让视线离开地面太久。
每次太阳落下,白袍众允许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会立刻像一块破布般瘫倒在地上,而今晚他的思绪却乱窜个不停,连续数日以来的恐惧让他的皮肤一阵阵发麻。如果他闭上眼睛,他能看见的将只有他们到达阿玛多之后贾瑞特对他们承诺的结局。
艾雯肯定还不相信贾瑞特用那么平常的语气说出的那些话,否则无论她怎样疲累,也不会睡得这么沉。一开始,佩林也不相信贾瑞特的承诺,现在他仍然不愿相信。人不能那样对待其他人。但贾瑞特并不是在威胁他们,他以谈论喝杯水的口气谈论烙铁、铁钳、用尖刀剥离皮肤、用针刺穿肉体。他不是在吓唬他们,他的目光中没有半点因为恫吓而产生的快感。他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害怕,不在乎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他们是生是死。每次想到这一点,佩林的脸上就会渗出冷汗。他相信贾瑞特只是在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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