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别无选择,艾雯。求求你,艾雯,不要离开。回来,艾雯!”
但她转身走进了暗影,变成了暗影。
沐瑞依旧是那样平静,但她的面孔显得苍白冷酷,她的斗篷更像是一片裹尸布。她的声音如同带着荆刺的鞭子,“没有错,兰德·亚瑟,你别无选择。你一定要去塔瓦隆,否则暗帝会完全掌控你,你将永远被囚禁在黑暗里。现在只有两仪师能救你,只有两仪师。”
汤姆向他露出嘲讽的笑容,走唱人的衣服变成烧焦的破布,这让兰德想到汤姆与隐妖扭打在一起的那一刻。衣服下面露出的皮肤也都变成了黑色,满是烧伤。“男孩,如果信任两仪师,最后你会发现自己生不如死。记住,两仪师会帮助你,但她们想让你付出的代价永远都和你以为的不同,永远都超出你的想象。而且,哪个宗派会最先找到你,嗯?红宗?也许是黑宗。还是跑吧,孩子,跑!”
岚的目光像花岗岩一样严厉,鲜血覆盖了他的面孔。“真奇怪呀!一把苍鹭徽剑竟然被握在牧羊人手里。你配使用它吗?你最好让自己配得上它。现在,你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所依靠,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暗黑之友。”他露出狼一般的微笑,血液从他的嘴里涌出。“任何人。”
佩林来了,责备他,向他乞求援救。艾威尔太太为她的女儿哭泣。贝尔·多蒙诅咒他,因为他将隐妖带上了喷沫号。菲斯师傅颤抖着,因为自己的旅店化成了灰烬。明在兽魔人的掌中尖叫着。他所熟悉的人。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但其中最可怕的是谭姆。谭姆站在他面前,紧皱双眉俯视着他,摇着头,一个字也没说。
“请告诉我,”兰德向他求告,“我是谁?求求你,告诉我,我是谁?我是谁?”他喊道。
“放轻松,兰德。”
片刻之间,兰德觉得是谭姆在回答他,但他明明看到谭姆已经转身走了。麦特正向他弯着腰,将一杯水靠在他唇边。
“放轻松。你是兰德·亚瑟,这就是你,有着全两河最丑的脸和最笨的脑袋。嘿,你在出汗!烧退了。”
“兰德·亚瑟?”兰德悄声说道,麦特点着头,兰德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便沉沉睡去了,甚至没有碰那杯水一下。
这是一场没有被梦打扰的睡眠,但兰德睡得很轻,每次麦特检视他的时候,他都会醒过来。有一次,他想到麦特自己究竟有没有睡,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又睡着了。
门铰链的磨擦声让兰德彻底惊醒过来,但片刻之间,他只是躺在干草上,希望自己还是睡着的。睡着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的肌肉像被拧干的抹布一样痛,而其中的力量都已经被拧出去了。他想抬起头来,试了两次之后才成功。
麦特仍然靠墙坐在伸手就能摸到兰德的地方,他的下巴抵在胸前,胸口随着睡眠中的悠长呼吸而一起一伏,包头的围巾已经落在眼睛上。
兰德向门口望去。
一个女人站在门口,一只手将门撑开,一开始她站在昏暗的晨光里,在兰德眼中只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剪影,然后她走进马厩里,回手关上了门。藉助灯光,兰德能更清楚地看到她了。她的年岁大约和奈妮薇差不多,但看起来并不是一名乡村妇女,浅绿色的丝绸长裙随着她的动作而闪闪发亮,她的浅灰色外衣也很华贵,一副轻巧的缎带发网包住她的头发。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兰德和麦特,手指拨弄着胸前沉重的金项链。
“麦特,”兰德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音,“麦特!”
麦特嗯了一声,惊醒过来,却又差点栽倒在地上。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盯着那个女人。
“我来看看我的马,”那个女人随意向马厩里指了一下,但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两个人,“你生病了吗?”
“他没事。”麦特僵硬地说,“他只是在雨中受了点寒。没什么的。”
“也许我应该看看他。我知道一些——”
兰德怀疑她是不是两仪师。她特殊的地方不仅是那一身华服,她雍容的仪态、居高临下的神情都不是这里的人会有的。如果她是两仪师,那她又是哪个宗派的?
“我已经好了,”兰德说,“真的,不需要治疗了。”
但那个女人还是向他们走过来。她提起裙子,露出灰色的软鞋,小心地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最后,她厌恶地看了一眼满是稻草的地面,跪在兰德身边,伸手触摸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她皱起双眉,开始仔细观察兰德。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漂亮的脸上没有半点暖意。那不是冰冷,只是一种对一切都感到漠然的样子。“但你刚生过病,是的,是的,仍然虚弱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我想……”她将手伸进斗篷里。突然间,急遽变化的情况让兰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那个女人的手猛然从斗篷下面挥出,握着一样闪光的东西,越过兰德向麦特挥过去。麦特急忙闪到一旁。随即响起一声金属撞击木头的钝响。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随后一切都停了下来。
麦特半躺在地上,一只手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煞达罗苟斯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那个女人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向下转动着眼珠,想看清楚麦特手中的匕首。随后,她瞪大眼睛,颤抖着吸了口气,想要从麦特面前退开,但麦特立刻将刀刃抵在她的皮肤上。她像石雕一样停住了。
兰德舔舔嘴唇,盯着发生在他身体上方的这一幕。即使没有像现在这么虚弱,他也不相信自己会动一下。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女人的匕首上,立刻感到嘴唇发干。那把匕首周围的木板都变成了黑色,一缕烟尘从被烧焦的木头上冉冉升起。
“麦特!麦特,她的匕首!”
麦特瞥了那把匕首一眼,然后只是继续盯着一动也不动的女人,那个女人紧张地舔着嘴唇。麦特粗暴地把女人的手从匕首柄上拉开,把她向前一推。她仰倒在地上,将手臂背到身后去撑起身子,就这样向远处爬去。而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麦特的匕首。“别动,”麦特说,“如果你再动一下,我就会用这个对付你。相信我,我会的。”女人缓缓地点点头。“看着她,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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